“这一趟折腾了20多个小时，我们差点把命都搭上了……”北京时间8月10日23点40分，KMF050航班终于顺利降落在乌鲁木齐地窝堡国际机场，灯火通明的机场航站楼顶上，“乌－鲁－木－齐”几个红色大字，让走下这趟国际航班的潘先生感到一丝安慰。然而，刚刚过去的26个小时，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机场外驶过的一辆辆警车，不起眼转弯处停靠的普通人叫不出名字的特种车辆，似乎在提醒着他们，那一切都并非梦魇。
8月9日晚，新疆地窝堡国际机场得到情报称，KMF050航班上有炸弹，机场紧急启动了反恐应急预案。包括潘先生在内的5名中国乘客就在这次航班上。
当时，航班正处于吉尔吉斯斯坦万米高空上，乘客得到的消息只是“飞机因技术故障返航”，而中国的有关部门人员早已紧急出动，专家们也在紧张分析航班是否遭遇恐怖分子劫机……
飞机起飞前就接到“炸弹”警报
从战乱不息的阿富汗飞往“7·5”事件后的新疆，在外界眼中这是一条十足的“敏感航线”。不过，中兴公司工程师潘先生以及其他四名中国乘客，当天并未感到有任何异常。这些中国乘客有的来自中兴公司，有的在当地从事中冶阿富汗铜矿项目和阿富汗共和国医院援建项目，由于业务需要登上了这次航班。
8月9日下午，潘先生和一位同事坐车前往阿富汗唯一的国际机场——喀布尔国际机场。他们将乘坐当天开通“喀布尔－乌鲁木齐”首航的卡姆航空公司波音767客机回国。对于经常来往于中阿两国的潘先生来说，这不过是又一次常规旅行。
但接下去的26个小时，却令这架飞机上所有170名乘客毕生难忘。按照机票票面显示，飞机原定于当地时间9日下午4时30分起飞。按惯例提前1个多小时抵达机场的乘客们，接受了繁杂冗长的安检程序，在候机室等待登机。
在阿富汗，航班晚点算是“家常便饭”了。直到下午5时45分，飞机才允许乘客登机并起飞，此时乘客虽然感到不满但并未发现有何异样。殊不知，这一次晚点起飞却是另有“隐情”。事后，卡姆航空公司总裁扎莫莱·卡姆加尔透露，飞机起飞前，就接到了安全警报说有恐怖分子混上飞机，并携带有炸弹。而这推迟起飞的一个多小时，就是用于紧急安全检查。
这一系列安检都是悄然进行的，乘客们全然不知道“有恐怖分子”的消息。从事后推断来看，安检大概没有显示什么异样，飞机也就这样起飞了。
“飞了大约1个半小时，机舱里的电视屏幕显示正要经过吉尔吉斯斯坦上空，本来就要靠近目的地了，可是，此时，我们却被通知飞机因技术原因必须返回喀布尔，”这个时候，潘先生心里开始打鼓，“怎么航班首航就出现技术原因？”
“当时以为飞机就要坠毁了”
如果说当时不明就里的中国乘客们还只是有几分奇怪和不满，地面上的乌市地窝堡国际机场上则早已是紧张一片了。阿富汗与北京相隔约有三个小时的时差。当得到阿富汗方面“飞机上有炸弹”的情报时，乌鲁木齐时间已经是9日晚上了。尽管阿富汗方面允许经过安检的飞机照常起飞，但中国民航做出决定，拒绝该机入境中国并降落的请求。与此同时，乌鲁木齐地窝堡国际机场启动了反恐紧急预案。
发生在地窝堡国际机场的紧张一幕，飞机上的乘客自然无从得知。8月9日晚，上百辆各式反恐车辆呼啸着向机场飞奔，机场武警、公安、消防立即控制了机场，做好了反劫机、反爆炸的应急准备。晚上10时许，通往机场的道路已经被封锁。机场及其周围布满了武警，平常难得一见、造型奇特的特种反恐车辆快速驶过。
由于飞机返航回阿富汗，直到北京时间深夜12点左右，机场逐步恢复平静，反恐部队和装备也相继撤离。
而此时，航班正飞临出发地——喀布尔机场的上空，准备着陆。“与往常一样，飞机盘旋了几圈，然后试图降落。我们都已经看到了跑道，大约在离地面20到30米时，突然机身开始左右上下剧烈摇晃，这跟遭遇一般气流的感觉非常不一样！”潘先生回想道，“我当时觉得飞机真就要坠毁了，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对于经历过战火的阿富汗乘客来说，坠机并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喀布尔的海拔高达1800米，四面环山，地势十分险峻，飞机起飞和降落时，往往是在山峦叠嶂中飞过，硕大的山峰甚至会忽然扑面而来。2005年，卡姆航空公司的一架波音737客机就坠毁在喀布尔东郊。所以，当时飞机上有不少乘客都以为，飞机就要坠毁了，紧张得闭上眼睛默默祈祷。
“一番剧烈震荡后，飞机突然向上拉起，等稳定机身后，飞机转了几圈又飞离了喀布尔，”潘先生说，“这下乘客们都有点慌了，飞机究竟要飞到哪儿去？”
此时，广播里传来了安慰的声音。广播说，飞机只是遇到了大风，无法顺利降落喀布尔，因此转往坎大哈机场着陆。
几次三番都无法着陆，历经波折的乘客们的心都悬在半空……
落地后收到短信才知“炸弹”威胁
从喀布尔机场到坎大哈机场的1个小时，似乎格外漫长……当飞机终于在坎大哈机场着陆时，除了航站楼的有些刺眼的灯光，周围一片漆黑。坎大哈是塔利班武装的“老巢”，武装活动和暴力冲突频繁，坎大哈机场和与之相邻的美国空军基地一向是塔利班武装“垂涎”的重要目标。
不远处，美军飞机的轰鸣声，令机上乘客心里有了些许安全感。然而，当潘先生和其他的中国乘客们纷纷打开自己的手机时，才发现，“危险”远远没有离开他们：
“请速回电！飞机上有炸弹！你还好吗？”
“飞机被劫持了？真的吗？你怎么样了？！”……
大声而急切的叫喊声仿佛穿透电话，传了进来，一条条来自国内亲戚、阿富汗同事的问候短信涌了进来。
“当时脑袋觉得嗡的一声，头皮感到阵阵发麻”。潘先生和其他4名中国乘客迅速聚拢在一起，“我们的飞机出问题了，怎么办？”大家一合计，要求立即离开飞机。
航空公司总裁出面安慰
然而，要求遭到了机组人员的拒绝。双方出现了争执，这时，卡姆公司总裁卡姆加尔站出来安慰：“你们看，我是总裁，我也在飞机上。而且这是坎大哈，美军的军用机场和基地就在旁边，炸弹要炸早就炸了。飞机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因为天气原因不能降落在喀布尔。”原来，这趟航班是卡姆公司开通“喀布尔-乌鲁木齐”航线的首航，包括总裁卡姆加尔在内的多名公司高级管理层，也都搭乘在这次航班上。
卡姆加尔的话还是有些效果，大家平静下来。不过，离开飞机不成，坐在飞机上还是不免担心着炸弹威胁，170名乘客就这样在飞机上辗转熬了一夜。
当地时间10日凌晨4时，飞机从坎大哈飞往喀布尔。抵达喀布尔机场后，乘客终于获准离开飞机，可以在机场候机厅活动，但不允许取出行李。
“折腾了20多个小时，我们又飞回了喀布尔，而且差点把命搭上。”潘说：“所有人又累又饿，我们实在不想再乘坐卡姆的飞机了，即使不能退票，也打算改乘其他航班。”但中国乘客换飞机的要求再度遭到航空公司的拒绝，理由是“现在行李都堆放密封在行李舱里，从安全角度出发我们不可能为了5个人，把行李舱重新翻一遍”。
所幸的是，卡姆公司的航班重新获得中国方面的许可，乘客们在接受了第四遍搜身和行李安检后登机。飞机于阿富汗时间10日下午约5时10分左右起飞，并在3个小时后顺利抵达乌鲁木齐。
乘“敏感航线”需要心理素质
8月10日上午，一场虚惊后，卡姆航空公司与喀布尔机场安全负责人举行了联合新闻发布会，详细解释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喀布尔机场警察部队负责人贾巴尔希尔说，8月9日上午11时，机场接到阿内政部反恐部门的警告，怀疑几名恐怖分子混入9日卡姆航空公司飞往乌鲁木齐的航班，并试图在飞机降落乌鲁木齐后发动爆炸袭击。
卡姆公司负责人卡姆加尔说，飞机9日从喀布尔起飞前，接受了机场警卫队、外国专业安保人员和总统府卫队的三重检查，并未发现可疑爆炸物，但飞至吉尔吉斯斯坦领空时被拒绝过境，不得已折返喀布尔。
卡姆加尔猜测，此次“诈弹”事件是一些同业竞争对手试图以恐怖威胁方式进行不当竞争。此前，该公司的土耳其航线也曾遭遇类似事件。他要求中、阿两国安全部门彻查此事。
恐怖形势夹杂着商业竞争，让往来于这条“敏感航线”上的乘客忐忑不安。据一位熟悉情况人士介绍，在阿富汗乘坐航班还是需要一点心理素质的，因为机场遭受炮火的袭击不是什么新鲜事。8月4日凌晨，喀布尔遭到7枚火箭弹袭击，其中4枚就落在了机场方向。
而在恐怖主义和毒品盛行的阿富汗，乘坐飞机出境则需要接受比一般国家严格几倍的安全检查。对于一般乘客来说，检查从进入机场区域就开始了：机场区外设有警察岗哨，并有一辆装甲车长期守卫在此，至少6名手持AK－47冲锋枪的警察在岗哨附近巡逻，盘查进入机场区的每个人。
此时，乘车前来的乘客必须下车，手持所有行李，接受搜身和行李检查。对于女乘客来说，搜身也不可避免，机场设有专门的女性搜身室，由机场女性工作人员进行检查。从进入机场区到出关，乘客一般需要“忍受”三遍搜身，翻查和X光透视所有行李的安检程序。
中外联手应对“敏感航线”
“7·5”事件以后，中国加强了与相关国家在航班管控方面的合作。在恐怖分子比较活跃的地区，比如巴基斯坦，就暂停了与新疆之间的航班。
遭受“炸弹”惊魂的乌鲁木齐地窝堡国际机场，并未放松警戒。记者8月11日试图进入机场出港大厅时，被安检人员拦下，安检人员给出的理由是“接送旅客时不能携包入内”。
机场安全部门负责人告诉记者，为强化安全保障措施，机场还组成了巡逻队24小时盘查进入机场的可疑车辆和人员，在一些重点要害区域增加了巡逻值勤的密度。而8月9日晚，为紧急应对阿富汗飞来的“可能携带炸弹”的航班，反恐部门的表现令外界印象深刻。
不过，也有一些境外组织声称，中国反应过度，夸大了恐怖威胁，“目的是为了加强对国内的控制”。反恐专家、中国公安大学教授王大伟在接受采访时驳斥了这一指责，他说，“当对恐怖情报不能进行甄别时，国际上通用的做法是‘宁愿信其有’。”
“敏感航线”安检从严
“7·5”事件发生后，“东突”恐怖组织不断发出威胁信息，甚至公开威胁要在中国建国60周年国庆时发动恐怖袭击。尽管这可能是“东突”分子在虚张声势，但还是不能排除恐怖袭击事件发生的可能性。王大伟教授说，对于恐怖袭击的情报，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来甄别判定，一律按真的来对付。这样做有两种结果，如果是虚惊一场，多付出的不过是汗水，但如果因疏忽发生恐怖袭击，那付出的代价就是鲜血了。
一位不愿具名的反恐专家告诉《国际先驱导报》，对飞往新疆、西藏等的航线、对起飞自国外的一些动荡地区，比如阿富汗、伊拉克的航线，通常也会采取一些特殊措施，如安检从严、加强安保力量、增加行李的抽查率等。
中外合作“航班反恐”
8月9日发生的航班“炸弹”事件，当乌鲁木齐国际机场获得情报显示可能有恐怖袭击时，立即发出指令拒绝该国际航班入境降落。这一做法是国际惯例。反恐专家李伟告诉记者，通常情况下，飞机出发国对安保负有主要责任，因为安检是在这个国家进行的，他们可能会要求航班返航，其他国家则有权拒绝有潜在危险的飞机进入自己的领空。
在拒绝航班入境降落的情况，机场依然启动反恐应急预案，这显示了中国反恐部门认真的态度。李伟说，拒绝入境降落后，也不能排除飞机强行降落的可能性，比如当飞机的燃油不足以返航时不得不降落，还有可能是劫机恐怖分子威逼机长在指定的地点强行降落，这就要求机场做好万全的准备。
国际航班上如果发生恐怖袭击事件，这往往需要两国或多国反恐部门的合作，信息情报上做到互通有无。比如，美国情报部门通常会拟一份恐怖嫌疑分子的黑名单，并且把这份黑名单分发给自己盟国的情报机构共享，压缩恐怖分子的活动范围。更重要的是，这能对恐怖分子形成强大的心理威慑。2006年4月，美国与中国签订了在空中警察合作谅解备忘录，以加强两国间商业客机的安全。
据了解，“7·5”事件以后，中国加强了与相关国家在航班管控方面的合作。在恐怖分子比较活跃的地区，比如巴基斯坦，停飞了与新疆之间的航班，预计要到8月底才能恢复。可以预见的是，这些航班上将采取更为严格的安保措施。
欧美经验值得借鉴
据熟悉情况人士介绍，2001年美国发生“9·11”恐怖袭击事件后，中国和其他国家一样，都开始重视“航班反恐”。2002年，中国开始组建空中警察队伍，这些空警主要部署在国际航线及一些敏感的国内航线上，防劫机、防炸机是首要任务。有时空警还会身着便衣值勤，为保证飞机飞行安全，他们携带的武器也会经过特殊处理，比如手枪子弹射程短，爆炸力、穿透力也会减弱。
近年来，因“疆独”、“藏独”势力日益猖獗，我国遭受恐怖袭击的可能性大为增加。尽管经历过北京奥运会后，我国的安保、反恐经验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提升，但欧美发达国家在反恐方面的经验还是值得中国借鉴。
王大伟教授告诉《国际先驱导报》，观察欧美等国应对恐怖劫机事件的经验，可以总结为“预案先行，情报导向”。王大伟教授说，预案有两种，一种是主动先发式，一种是被动反应式。主动先发式是说要敢于发预警，如果发现危险要出现了，一定要迅速地发预警，如美国就有五级预警体系。被动反应预案主要是在紧急情况出现后，要快速到达现场，快速清扫，快速解救，快速谈判，力争一个“快”字。另外就是情报导向，在欧美成功的反恐案例中，准确及时的情报来源往往是胜败的关键。
据《国际先驱导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