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起人伦悲剧。因不堪忍受几十年的家庭暴力，江苏省新沂市某村农妇乔姗和儿子葛军一起，杀死自己的丈夫、葛军的父亲——葛壮壮。

　　7月28日上午9时，徐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在新沂市人民法院，对乔姗、葛军故意杀人、李民故意伤害一案进行公开审理。100余名村民，包括葛壮壮的母亲、兄弟姐妹均联名签字画押出具求情信，请求法院“法外施恩”。

　　家庭暴力引发一起血案

　　葛壮壮是乔姗的丈夫、葛军的父亲。作为妻子和儿子，怎么会亲手杀死自己的丈夫和父亲呢？

　　在新沂市某村，村民们都说，葛壮壮对妻子、孩子特别凶，经常虐待他们。尤其在2009年春节前后，葛壮壮更是变本加厉，甚至还将乔姗、葛军母子赶出了家门。于是心灰意冷的妻子乔姗心中生出要杀死丈夫葛壮壮的恶念。

　　乔姗当时和儿子葛军商量，葛军经过前思后想同意了母亲乔姗的想法。因为乔姗和葛军都十分瘦小，葛军又找来朋友李民帮忙：“有一个男人与我家有过结，你帮助我揍他一顿”。但是葛军并没有告诉李民，他所要“教训”的是他的亲生父亲。李民以为葛军只是找他帮忙打架，就欣然同意。葛军还借来电警棍让李民到时见机使用。

　　今年2月4日晚上10点多钟，葛军和李民在村外喝了点酒，然后带李民来到自己家门口。乔姗见状，赶紧开门并站在门口负责望风。李民走进客厅，立即用电棍电击迎面走来的葛壮壮，葛壮壮躲开，李民掏出随身携带的尖刀朝葛壮壮的双腿猛刺数刀。这时，在一边的葛军握着事先准备好的砖头朝葛壮壮头部猛砸过去。葛壮壮喊出“儿子”，李民才知事情原委，知道闹大了，赶紧往门外拉葛军让他停手，可葛军不肯离开，李民即独自逃离现场。

　　此后，葛军继续持砖头猛砸葛壮壮头面部数下后，又恐父亲葛壮壮未死，与母亲乔姗一起用绳索猛勒葛壮壮颈部。当晚，乔姗、葛军将葛壮壮尸体抛至高速公路的斜坡上，制造发生车祸的假象。

　　此时，葛军还怕葛壮壮未死，又持自家菜刀猛砍葛壮壮颈部数刀后离开。后经法医鉴定，葛壮壮系被他人多次打击致急性大失血死亡。

　　2月6日，乔姗、葛军被公安机关抓获归案。2月10日，李民被公安机关抓获归案。

　　“是我干的，和儿子无关”

　　7月28日上午9时，法警将身穿囚服的乔姗、葛军和李民依次带到了审判庭。一到陈述时，乔姗就变得异常激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杀你丈夫这件事，是谁先提议的？”“是我。”……对于公诉人提出的几个问题，乔姗都回答得十分坚决。“我是实在受不了了才这么做的啊！”乔姗一再强调！

　　在公诉人指控整个犯罪过程中，有一个细节，就是在儿子用砖头砸父亲后，又与母亲一起用绳索猛勒葛壮壮的颈部。当公诉人问到“当时你是否勒绳子了”时，乔姗回答，“是我用绳子勒的，我儿子没有。”但是，公诉人在随后的举证中证实，乔姗在之前派出所、看守所供述时，明确地表示是和儿子一起勒死丈夫。而此时，乔姗在法庭上却极力表明：“是我一个人干的，和我儿子无关。”

　　在这一点上，法院通过几名被告的供述和证据，最后认定还是两人共同用绳索勒了葛壮壮颈部，对乔姗在法庭上关于此节的翻供不予采纳。

　　法庭上，被告人乔姗讲到自己的作案动机时，毫不掩饰地说，几十年来她和儿子一直遭受丈夫葛壮壮的打骂，“我实在是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才这么做的。这全都是被他逼得没办法啦。”

　　“有他在我母亲没好日子”

　　被告人葛军看上去，是个文弱单薄的小伙子。他对父亲实施的家庭暴力有着异常深刻的印象。尤其是2008年底，因为一点小事父亲葛壮壮又将母亲乔姗暴打了一顿，打完后还将他们娘俩轰出家门。农历年春节母子俩是在外面过的。

　　葛军说：“从小到大看着我父亲一直虐待我母亲，如果有他的话，我母亲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辩护律师在举证时，向法院呈交了由被害人的母亲、兄弟姐妹共同书写的求情信。另外，还有当地村民群众自发写的求情信和被告人葛军工作单位写的求情信，有近百人签字画押。他们都表示对被告人乔姗和葛军人品有一定的保证，也认为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全因为长期遭受父亲的家庭暴力所致。

　　休庭后的听证会

　　经过近2个多小时的庭审，三被告人的犯罪事实已经查清。按照往日的习惯程序，法庭应该进行合议，然后判决。但是，当日的庭审休庭后，法院特意召开了一个民意听证会，让参加旁听的人大、政协、政法委、公检法、妇联以及村代表等约20人谈了各自对三被告人的定罪量刑意见。

　　妇联干部在会上表示，被告人乔姗由于长期受虐，想摆脱又不知如何摆脱，最后从一个受害人变成了被告人。希望考虑到她是一个受害者，量刑时尽可能的对她减轻处罚。同时，对于被告人葛军也应当从轻，因为他在受虐待时也是孩子。

　　村主任认为，乔姗和葛军并没有因为家庭暴力来我们这调解过，后来听邻居的反映，也都给乔姗和葛军求情，但是既然触犯了法律，该追究的还应当追究，但是所以我们村里的意见：希望能给二人减轻处罚。

　　镇领导表示，被告人乔姗作为一个受虐待者，长期遭受家庭暴力，所以该案的发生也值得我们深思。对于第三被告人李民，如果笼统的都定性为故意杀人罪，对他也不公平，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只是去帮助打架。虽然很同情前两个被告人的遭遇，但认为量刑应当在10年以上。

　　法院一审判决

　　当天下午14点30分，经过合议庭合议，徐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当庭宣判：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葛军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4年；判处被告人乔姗有期徒刑12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以故意伤害罪，判处被告人李民有期徒刑8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

　　对于这样的判决结果，担任此案审判长的徐州中院刑一庭庭长邱学锋说，案件事出有因，被告人乔姗、葛军不能正确处理家庭矛盾，而采取以暴制暴的形式致被害人死亡，作案手段残忍，后果严重，其行为均已构成故意杀人罪。被告人李民在得知葛军让其帮忙殴打他人，不分事由讲哥们意气，积极参与，在实施行为中将被害人腿部捅刺多刀，其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

　　邱学锋告诉记者，此案的判决结果，法院是在依据法律规定和充分听取民意之后作出的裁判。

　　[对话被告]

　　妻子乔姗：

　　把你爸杀了吧，不然娘俩都没有活路了！

　　记者：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乔：结婚没几年，他就开始打我，最近几年更变本加厉。

　　记者：都用什么打？

　　乔：摸到什么就是什么，砖头、铁棍都打过。

　　记者：为什么会有杀死丈夫的这种想法？

　　乔：我实在受不了啦。

　　记者：是谁提出杀人想法？

　　乔：是我。我跟儿子说，把你爸杀了吧，不然娘俩都没有活路了。

　　记者：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什么结局？

　　乔：反正这么多年我都没享过福，一直遭罪，现在我就想能喝口稀饭过些平静的日子。

　　儿子葛军：

　　不是他死就是我和我母亲死！

　　记者：在你的印象中，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葛：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父爱，动不动就打我母亲，有时候我过去劝，就连我也一起打。

　　记者：当时把砖头砸向你父亲时，你有怕过吗？

　　葛：我很害怕，以前连架都没跟人打过。打我父亲时，我也想过收手，可我想以他的脾气，肯定不会放过我和我母亲的。不是他死就是我和我母亲死。

　　记者：你这么做有没有考虑过是犯罪？

　　葛：我也没考虑这么多，我妈这么大的年纪，我也希望让我妈妈有个清静的晚年。

　　记者：那你觉得你给家庭找到安宁了吗？

　　葛：没有，现在很后悔。

　　（注：文中三被告以及被害人均系化名）

　　特约记者 慈延年

　　快报记者 邢志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