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度“被辞职”的孟学农,因一首诗而重回人们的视野。
就诗言诗,《心在哪里安放》应是典型的官员作品,若以纯粹的文学眼光来看,未必适合刊出。当然,官员作品也不能以纯文学眼光来衡量,说这首诗情感真挚,当是比之于公文与讲话。这首诗的特点,主要还是心绪难宁。
“诗言志”,《心在哪里安放》言的就是未酬之志,文本层面与为官经历层面相互结合,产生阅读理解上的“鸡尾酒效应”。我想,“诗言志”,算是中国传统。历朝历代,为官之人大略都能写诗明志,仕途顺遂可能写得还少,谪贬之际写诗者尤其多,这些诗有的多怨望,有的诉衷肠,有的将个人遭际转为山河大地或家小安乐的抒情,成色不一,水平各异。何至今日,落职写诗发表,竟成进步,可见诗性的退步有多远。这与历代官员多拔自文士而今官员非文人有关,与官员与文人分工更专业有关,或者与落职不得发表诗的“不成文规定”有关?可供研究。
外国似乎没有这样的传统。言志,固然是诗可以为之,但诗主要还是谈“美”。更重要的是,外国的官员在历史上好像就没有写诗的兴致,现在也基本没有。以酬壮志而言,例如各国之竞选,两两相抗,终究只得一个,败选者之壮志不可酬也,大多就消失了去,再不回归,也有的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终而得酬壮志,这是少数。但不管怎样,他们不写诗。诗之中外比较,这一个层面应该要比到。
孟学农发表诗,是一个新闻。这个新闻差点被忽视,赖网络转载而广传。再因诗被广传,而人的经历、命运被关注。这里面转折不少。孟学农写诗被报社发表,这个程序被称为“进步”,但几乎没有什么影响。网络的加入是重要的,把这个“进步”变得可见,这是网络之功。通过报纸、网络,两度“被辞职”处理的孟学农被公众关注到,展现的是“复杂之情”,人们备加体恤,这是一条有时代特点的“回归路”。
现在人们基本上能够理解,北京的SARS也好,山西的溃坝也好,孟学农以市长或者省长之职,实在难以说有什么具体的责任。不过,“被辞职”也未必就是冤枉。政治是民意的事业,出了状况,民众受到惊恐,有所愤怒,都需要人来承担责任。资本主义是这样,我们叫他们是“丢卒保车”;我们这几年有时也这样,叫“问责”。出事时,孟学农正好在任,被“问责”了,或者他自己心里不安,总之是去职了,这是什么责呢,这是政治之责。所谓“政治责任”,一个官员,有时是自己犯事,有司法责任、纪律责任等等;有时可能仅仅是遇上了某件事,处置不当,有了行政责任;有时连处置不当都难说,还要负领导责任,也就是在其位的“政治责任”,如此而已。
孟学农两度“被辞职”,机运成分很大,可以同情,但处理结果未必有什么问题。如果要复出呢,我想也是可以的,他确实没有犯过什么事,只是遇上了几件事而已。但我以为,写诗与做官,还是各走各道为好。做官不是不可以写诗,那要以写诗的标准;写诗不是不可以做官,那要看做官如何,而不可让诗与官打搅。
诗不是美学意图之外的工具,不必服务于什么。官则是服务大众的职位,能不能做在于民众是否认可而已。而民众也需要有自己的判断,是评定官员还是论诗,不要把诗与官混了。孟学农写诗回归公共视野,从当代首例可称进步,从回归程序看,却有些类似于娱乐。
由娱乐,突然想起郑州规划局副局长逯军。这个目前正停职接受调查的官儿,会不会“被辞职”?如果意外“被辞职”了,会不会也写上一首诗呢?他的问题不是如何安置内心的问题,而是心长错了地方。
同样为官一任,同样不缺“个性”,假设同样“被辞职”,逯军与孟学农一比,境界不同,高下立判。
□特约评论员 刘洪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