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八戒”传奇

　　在南京，有这样一种畜牲，它们住着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喝水有自动饮水设备，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您知道它们是谁吗？

　　设计台词：虽然我的獠牙被你们人类撬掉了，但我仍然会咬人的！

　　黑黑的毛，嘴角龇着长长的獠牙，贼溜溜的眼睛露着凶相……长得像野猪却不是野猪的动物，你见过吗？

　　其实，上世纪70年代农村，它们可不是什么“明星”，因为几乎家家都有，可是现在它们的身影就难觅了，居然成为南京动物唯一入选省级保护名录的稀罕“宝贝”了。

　　身价提高了，待遇当然也不一样了，如今它们惬意地生活在畜牧家禽科学研究所石桥山猪保种中心，各自享受着一室一厅的“单间”，吃了睡，睡了吃，过的真是幸福生活。

　　设计台词：其实仔细看我，我还是很帅的

　　是什么畜牲在享受五星级待遇

　　从绝迹的边缘,到似乎又恢复了生生不息的繁衍,昨天南京畜牧家禽科学研究所专家章熙霞告诉记者:它,就是南京山猪。南京山猪曾有鲫鱼头型、狮子头型和马头型三种,到目前为止,鲫鱼头型的还是杳无音信。章熙霞有些遗憾。

　　南京山猪的新家远在浦口区石桥镇,要瞅一眼这些“明星”,还真的不容易,必须穿上消过毒的白大褂、胶鞋,才可以进入它的“领地”。

　　新家很大,有60多亩地,一排排半敞开式的房子就是它们的住处了。

　　没有想象中那种难闻的气味,很干净,每头猪互不干扰,各自拥有一个“一室一厅”的单间:卧室与餐厅连在一起,运动场与盥洗室在一起,15~16平方米一个。说是运动场,其实就是一个露天的院子,不过每个院子的墙上还都装有一个小孔,那就是“自动饮水机”——直接连接地下水,相当于奶瓶,一吸就出水。这里的猪都非常受用这样的喝水方式,一只黑乎乎的小猪正乐滋滋地吸着水,眼睛还不时瞄一下记者,憨态可掬。

　　也许嗅到了陌生人的气味,山猪的野性被调动起来,有的开始烦躁地在圈内来回奔跑,呵呵,脸长长的就是马头型山猪了,而脸上皱巴巴的则是狮子头型的,看上去,马头型山猪更像野猪一点。正“研究”间,一只山猪居然两脚一下搭上了半人高的水泥围栏,瞪着一双凶巴巴的眼睛,“呼呼”地向记者低嚎着,短短的獠牙若隐若现。

　　不理会这只挑衅的山猪,记者想去瞅一下最大种公猪的“王者风采”,不料它却“摆谱”,旁若无人地躺在圈里,闭着眼睛悠闲地酣睡着,即使轻轻地戳它一下,也仅能听到它不耐烦的哼哼声。

　　由于半敞开式,房子很透风,相当凉快,蚊子也没有,南京畜牧家禽研究所石桥山猪保种中心场长鲁照见告诉记者,山猪很爱干净,它们都知道“厕所”在哪,方便时绝对会去厕所,而这些厕所都通过地下管道直接跟沼气池相连,一点都不脏。另外猪舍周边遍植薄荷、香樟等具有驱蚊蝇功能的植物,“蚊香很少用得上。”

　　绕过去,记者想看看它的运动场,没想到还没靠近,一只母山猪就咆哮着冲了过来,“别过去,别过去,当心它咬你。”边上一饲养员急急地提醒着。据他透露,山猪野性很大,曾经发生过咬人事件,但幸运的是只咬破了饲养员的裤脚,“千万别认为它是家猪,发起飙来,这个护栏它一蹦就能出来。”不过,它跟野猪虽然很像,但毕竟不一样,“野猪的毛又硬又黑,大多数呈棕色,南京山猪的毛却比较软,是趴着的,夏天天热的时候,它会掉毛,你看现在都稀疏的,一到冬天,毛就加密,阳光下又黑又亮。”

　　章熙霞告诉记者,正是因为它的野性,所以小山猪一生下来就把它的獠牙撬掉了,“现在圈养,留着这个没什么作用,吃奶时还容易伤着它妈妈的乳头,弄疼了,母山猪的母性就会退化。”

　　鲁照见介绍,在这个保种中心里,种母猪200多头,种公猪6头,其它就是一些山猪苗或是与美国杜洛克、大白猪的杂交品种。“每天都要洗澡,水冲一下,相当于淋浴……一天吃两顿,早上5:30一顿,下午4:00一顿,每只成年山猪每天要吃5公斤左右饲料。”

　　它繁衍千年后为何濒临绝灭

　　说起南京山猪的源头,比如第一只山猪从何而来,章熙霞感叹:这个可就远了。

　　据介绍,土生土长的南京黑山猪,其实属于淮猪的一种,是我国古老的地方优良品种。淮猪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在淮北平原成群地饲养。据称,淮猪是所有猪种的始祖,甚至连日本的黑猪都有老淮猪的血统。“如果再往远一点推,那第一只山猪肯定是野猪驯化来的,其实就现在来说,南京山猪在台湾、广州等地还是被认为是野猪。”

　　也许是出身山野的缘故,南京山猪地域性很强,章熙霞告诉记者,过去只有南京、镇江、扬州、滁州这四地拥有,因为这些地方处于丘陵地带,可以在山上放养,它们的体貌也相当特别:长着黑色皮毛,皮肤较粗,四肢有力,身体粗短,眼睛非常有神,而且长着四颗獠牙,头型就更奇怪了,分为鲫鱼头型、狮子头型、马头型三种……山猪不娇气,不爱生病,非常容易喂养,玉米、豆麸、草粉都是它们喜爱的食物。

　　有着这么多“突出”的优点,上世纪70年代以前,南京黑山猪可是风靡一时,农村的养殖户几乎清一色都养这种猪,但是从80年代起,大约克、长白及后来的杜洛克等外来洋猪的“杀入”,一夜之间把南京山猪“逼”入绝境。根据2002年至2005年的调查,南京的山猪已经由过去的数万头锐减到500头左右,而且它们还在与外来猪种进行着无序杂交,章熙霞告诉记者,如果照此情况发展下去,不出几年,地产的纯种山猪将会成为“灭绝名单”上的一个新品种,再也寻不着踪迹……

　　养殖环境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而山猪的生长能力又很强,为何它们的数量在短短十几年间会锐减数万头,仅剩如今的寥寥后代?章熙霞分析说,南京山猪的灭绝并不是由于疫病或是自然条件的恶化,而完全是人为弃养的原因。在农村养猪一直是个“挣钱”的副业,但是从上世纪80年代以来,由于大力推广外来的杜洛克、大约克和长白这三个品种,因为这三种猪生长周期短,成猪快而且体形要比本地山猪大出五分之一,加之瘦肉较多,经济价值较高且比南京山猪温驯,因此农户们纷纷养殖外来猪种,弃养本地山猪。

　　据介绍,普通白猪一般长5个月就能到200斤,但是纯种山猪需要8个月才能长到75公斤,而且肉质偏肥,瘦肉少。章熙霞调侃:山猪是典型的猪八戒,挣钱慢,所以不被喜欢。

　　是谁拯救了纯种山猪

　　如果纯种山猪灭绝那将是品种资源的一种损失,因为一个品种代表着一种资源,品种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国家实力的一项考核指标,作为南京专家,更应该保住南京特有的土特产品。章熙霞告诉记者,从2002年至2005年,南京市畜牧家禽研究所的技术人员在南京、镇江、扬州、滁州与当地兽医联系,专跑养黑猪的农户,挑选品种最纯正的黑山猪。

　　章熙霞清晰地记得,当时跑了很多偏僻的山镇,第一批只找到20头,后来又找到一些,“我们在江宁淳化先建立了一个基地,让这些山猪在那里快乐成长。”至于找到的这些猪如何保证它是土生土长的南京山猪,章熙霞表示,它们都是要经过南京师范大学生命科学系的DNA鉴定认定,不仅形似神也似。

　　目前,江宁淳化基地已全部搬迁到浦口的石桥山猪保种中心,“所有在基地繁殖的山猪都会有自己明确的‘世系家谱’,以避免以后的‘近亲繁殖’。”据了解,那些从农户手中收集来的山猪被专家定义为零世代,每头猪都有自己独特的编号。昨天,记者在山猪猪舍看见,它们的耳朵都被剪成各个数字状,虽然记者看不出名堂来,可工作人员瞅一眼就能报出该头猪的编号。

　　那么什么样的猪能成为种猪,鲁照见说要求很多,首先是品貌特征,身形要匀称,而母山猪的留种,还有一个明显标志,就是看它的奶头数,“每头猪的奶头是不一样的,就像人一样,有的穿西装,有的穿中山装,扣子不一样,它们也一样,奶头有6对的、7对的、8对的,还有9对的,基本上奶头越多,母性越强,这种猪就越适合当种。”

　　由于保护及时,现在南京纯种山猪数量又差不多恢复到2000头左右,章熙霞说主要分布在六合、江宁铜井、高淳等地,“除了养殖基地,就数六合多了,因为在六合至今还有很多农户家里散养黑猪。六合的黑猪没有受到外来猪种的冲击,当地居民至今保留着杀黑猪吃黑猪的习惯。现在这一块已经被划为了山猪保护区,不引进外来猪种,保证当地黑猪品种的纯正。”

　　市场上卖的黑猪肉是纯种南京山猪肉吗

　　采访中,很多老人都会告诉记者,黑山猪肉好吃,尤其红烧肉,“直冒油啊,肉又很烂,感觉香得不得了”“真是特别,它的那个香味,真是白猪没得比的,水一滚肉就烂,嚼在嘴里那个香啊……”瞧胡大爷说的那个美劲,就知道这黑猪的美味一直勾着他的味觉,在他心头萦绕。他说,上世纪90年代的时候,自己吃猪肉时还会有一个习惯,盯着肉皮看,看看皮色究竟是黑的还是白的,希望能有幸吃到黑猪肉,但是却一再失望,到现在,黑猪肉的香味已成了记忆。说完,他的喉咙里情不自禁咕隆一声。

　　南京黑猪肉是不是真有这么香?章熙霞说,本土黑猪的缺点是生长速度慢、瘦肉率低,但黑猪猪肉肉质鲜嫩,尤其适合加工烤肉、火腿。如果用来红烧,肉烂汁香,闻着就让人垂涎。洋猪的优点是生长速度快、瘦肉率高,但洋猪肉色较差,口感比较粗。不过,还有专家认为,黑猪是森林野猪的近族,猪肥膘多,含有大量脂肪,煎炒时油香容易进入肉中,因此吃起来感觉特别香。洋种猪瘦肉率高,肥膘较少,炒菜时油香进不去,肉白味淡,所以吃起来没有土种黑猪香。

　　不过,口感这么诱惑人的黑山猪肉南京市场上并不多见,“我们目前市场上卖的,多是外来品种,”章熙霞告诉记者,这些洋猪主要来自美国、法国、英国等地,生猪品种包括杜洛克、长白、大约克等。国内养殖场将这3种外来猪引入国内后,相互杂交,形成了现在的“三洋杂交白猪”,可以说南京市民餐桌上的猪肉绝大部分都是这种“三洋杂交白猪”,仅有5%属于品种较纯的黑猪。

　　如何区别二者?章熙霞表示,要先看毛孔,黑猪毛孔是黑色的,至于肉色,要比其它品种红一些,为大理石色,肌肉间的脂肪多,色泽比较亮。“但这并不能说明它就是南京山猪肉。”不过,据鲁照见介绍,不久的将来,他们将把南京山猪肉打造成一个品牌,让其爬上千家万户的餐桌。

　　鲫鱼头型南京山猪为何会绝种

　　据介绍,在南京山猪鲫鱼头型、狮子头型和马头型这三种中,最为珍贵的当属鲫鱼头型的山猪,可是遗憾的是,至今山猪种质基因库中还未找到鲫鱼头型公山猪。

　　鲫鱼头型山猪个头偏小,体形偏短,肚子比较大,成年的鲫鱼头型公山猪体重多在200斤左右,多分布在南京溧水和溧阳地区。在历史上,本来鲫鱼头型山猪数量和马头型山猪以及狮子头型山猪数量相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遍寻四地就是找不到鲫鱼头型山猪的身影,目前,山猪保种中心中,也只有马头型的和狮子头型的, “我们也通过媒体帮助征集线索,确实也有人打来电话,但是我们下去看了以后,都发现不是真的。”

　　章熙霞称,作为南京特有的地产畜牧品种,山猪对血统要求非常高,只有纯种的鲫鱼头型公山猪和鲫鱼头型母山猪才能生下如此“相貌”的子女,现在看来,鲫鱼头型山猪被发现的希望很渺茫,也许已经真的从山猪族谱中消失了。“上世纪70年代,很少有人会给猪拍照片,所以现在想要一张鲫鱼头型的山猪照片都没有。” 章熙霞说,她努力在各个网上搜过,但结果依旧让人沮丧:就是没有。

　　本版主笔 快报记者　毛丽萍 本版摄影 快报记者 顾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