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建皇宫为何不在六朝台城旧址，而沿用一个“市级机关”？

　　■南唐宫城究竟有哪些建筑？

　　■南京历代皇宫地上建筑为何荡然无存？

　　莲花纹瓦当、青瓷碗、陶珠、战国金币……连日来，新街口羊皮巷一个考古工地内不断爆出新发现，更有消息说，那就是1000多年前南唐的皇宫，南唐烈祖李昪、中主李璟、后主李煜三代都曾经在这里生活、办公。不过，南京市博物馆考古部副主任王志高告诉记者，这个考古工地并不是南唐皇宫所在，现在已经挖到了六朝的土城，已经排除南唐皇宫的可能；但是，这个工地是个六朝遗址，而且他们还试图在这里找到孙权的太初宫。

　　那么，南唐皇宫究竟在哪儿？它会不会就是沿用了六朝的台城？从孙策的府第到烈祖皇宫，这些曾经辉煌无比的宫殿，为何如今都看不见了？它们会在地下相互叠压着吗？

　　根据资料记载所绘的南唐宫城示意图，竟然有些倾斜，也许是年代久远道路变迁的缘故

　　制图 李荣荣

　　羊皮巷考古工地挖到了南唐皇宫遗址？

　　被误以为是南唐皇宫的考古工地在洪武路和羊皮巷的交界处，高大的围挡里面，就是考古工地了。工地面积近万平方米，工地的南北东三面，被挖了十来个大探方，靠北边的探沟已经考古结束，南边的探方已经比人还深了。这样的考古规模堪称宏大，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泥土，一些淤泥不时被铲子铲出来，其中的一个探方内，几块明代的砖在地上；在工地一旁的休息棚外，几个鼓鼓的麻布袋放在一起。一位看守的工人告诉记者，麻布袋里面都是砖瓦，还有莲花纹的瓦当以及青瓷片。有没有完整的文物？工人拿出一个青瓷碗，非常完好，只是有些粗糙。

　　恢宏的工地场景，似乎告诉人们，此地当年不凡，搞不好会和皇宫沾点儿边。但王志高连忙解释，这肯定不是南唐皇宫所在，南唐皇宫在程阁老巷，这里应该是宫城100米以外。在南唐时期，南边就是高大的宫城了，而北边的这里只能是城郊。

　　不过，这里确实不是个平凡之地。“有史料记载，孙权太初宫就在台城西南，台城在南图大行宫一带，这里也是属于西南的范畴。”由于古代记载比较粗略，并没有详细交代太初宫的具体方位，王志高抱着一个希望：这里会不会和太初宫有一定关系？当年，孙权从武昌搬回建业，住在原“讨逆将军”孙策的府第里，取名为“太初宫”。直到赤乌10年，孙权才在群臣的建议下改建太初宫，把旧的将军府全部拆掉。改建后的太初宫周围有500丈，正殿被称为“神龙殿”。

　　宫城格局变革留下线索

　　既然羊皮巷没有南唐皇宫遗址，那么南唐的皇宫在哪呢？

　　王志高说，在南唐之前的杨吴时期，915年，李昪的养父徐温出任齐国公兼浙西招讨使后，就开始在南京建都城了，都城一共修建了5次，第一次筑城花费了3年时间。徐温筑起来的都城，据明代人陈沂写的《金陵古今图考·南唐江宁府图考》记载，“北与六朝都城近，南贯秦淮于城中。西据石头，即今石城、三山二门，南接长干，即今聚宝门。东门以白下桥为限，即今大中桥。北门以玄武桥为限，即今北门桥。”

　　都城知道了，那么当年的皇宫在哪？李昪是在哪里称帝的？大小周后们又住在哪里呢？

　　当代散文家黄裳，在1979年写了一篇很有名的文章，叫《秦淮拾梦记》，讲到三十多年前，1946年夏秋之交，他作为《文汇报》的特派员被派驻南京，在户部街的报社办事处安下身来。这段日子里，他闲来看了不少书，结果就从《白下琐言》等书里发现，他暂住之地的附近曾经有过一座“小虹桥”，是南唐故宫遗址所在，什么澄心堂、瑶光殿都在这附近。

　　时至今日，南京大学教授贺云翱告诉记者，南唐的宫城格局，对中国皇宫的建筑是有深远影响的，因为它奠定了以后几朝的皇宫模式，唐代的都城是里坊制，而到南唐，进一步发生变革，变成了“回”字，把皇宫放在了都城的正中间。

　　南唐三主皇宫究竟在哪里

　　南唐皇宫的范围，其北界为今羊皮巷、户部街一线，南界为今内桥北建邺路、白下路一线，西界在今张府园小区新发现的有石砌驳岸的水道一线，今木料市、大香炉、明瓦廊一线道路为当时宫西外侧大街，东界约在今火瓦巷一线。宫城的中轴线大约为今洪武路东西一线。宫城的平面形状大致接近方形，南北略长，东西略短。

　　宫城南门至都城南门之间是当时的御街。御街是都城南部最重要的南北向中轴线，大体相当今内桥向南至中华门之间的中华路一线。为便于排水，御街两旁开有路沟。至宋元时期，街侧居民屋下仍见路沟旧迹。

　　御街两旁多分布有各类官署，即所谓“诸司庶府，拱夹左右”。朱雀桥北、御街东侧滨淮置学宫，开国子监，俗称为国子监巷，又呼为草巷。宫城前面还有一条东西向大街，横贯都城东门和西门之间，是南唐都城最为重要的东西向中轴线，把都城分为南北两部分。北部主要是宫城、皇家园苑、各级官衙以及军队驻所等，南部除御街两侧外多为居民住宅区、市集及手工业作坊等，如花市在花行街，专事金银器制作的银行在金陵坊银行街，鸡行所在的鸡行街是当时繁华闹市，又是南唐进士放榜之地，朱雀桥、新桥、笪桥旁都是市场。

　　六朝台城尽剩无情柳难续皇宫辉煌？

　　南京自古就有“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之称，在南唐皇宫之前，南京的六朝台城早已名传天下。烈祖李昪为何不沿用六朝台城作为自己的皇宫呢？是什么原因让他放弃了台城？

　　这么多年来，南京的考古专家们已经找到了台城的所在地是大行宫、南图一带，而1600多年前的台城，在建造上采用了当时的“新技术”。专家说，东晋改建的建康都城和宫城，布局仿魏晋洛阳城，基础仍沿建邺城。据《建康实录》记载：建康都城“城周廿里十九步”，宫城周约八里，一开始用土墙垒砌，东晋末年部分用砖。在东晋咸康五年（339年）宫城改为砖砌，南齐建元二年（480年）改土墙篱门为砖墙木门。不仅如此，当年台城内种满橘子树，到处杨柳依依，路面均用砖侧立垒砌，开阔的大路，已经用砖砌的坚固城墙，生活在里面舒适而放心。

　　但是，这么好的一个皇宫，南唐烈祖并没有沿用。而是把皇宫搬进了金陵府衙，这是为什么呢？贺云翱说，公元589年，隋平陈，这让台城遭遇灭顶之灾。隋文帝杨坚对南朝旧都和有都邑之气的金陵城阙，采取极其野蛮的措施，竟然下诏“平荡耕垦”，废东府等城，六朝故都城阙几乎全毁，仅留石头城作为蒋州治所。中唐时期更已是“万户千门成野草”，从此台城就此消失。李昪称帝的时候，时间已经又推移了四百年，这时的台城到处是野草，已经没有必要把台城做皇宫了。

　　不过在采访中，记者也听到了不同的声音，有的专家认为，六朝台城风水不好，六朝战争不断，梁武帝被困台城等等，难免给后朝的皇帝留下心理阴影，所以要另外择地建皇宫。

　　李昪弃用台城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事实上，是否真的如专家们所说呢？

　　在唐代张读写的《宣室志》里，有个老僧在陈灭亡以后来到南京，看到宫阙尽毁，野草和荆榛蔽路，旧时皇宫内的东西都销毁殆尽，一些宫外礼制建筑也毁于战争。不过，王志高说，“建康城邑宫阙在隋文帝杨坚诏令下，可能并未完全‘平荡耕垦’，还有部分残迹可寻。更可惊叹的是，隋代金陵城其繁华，竟可比之当时的二京长安、洛阳。”所以，专家推论，陈朝台城宫室可能部分得以保存。

　　既然六朝台城还有，李昪为何不用呢？事实上，南唐的皇宫内有台城的旧宫。宫城后苑以北，有一个德明宫，南唐烈祖李昪继位前，就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当时这里是他为迎吴帝迁都金陵而徙居的天下兵马都统府。都统府规模巨大，屋舍2400间，工程由都教练使孔昌祚负责营建。《江南余载》上写着，德明宫就是六朝台城中景阳台的故址，有太湖石特奇异，是陈后主的假山遗址。

　　那么，后来李昪为啥要用金陵府衙当皇宫呢？这也是事出有因。

　　公元931年12月，当时李昪的名字还叫作徐知诰，他结束外地为官的生活，重新回到金陵。太和四年二月，徐知诰在府邸置礼贤院，聚图书以招延四方贤士。次年五月，徐知诰接受宋齐丘建议，想要劝杨吴的皇帝迁都金陵，所以，他准备用旧府舍改建为宫城，拟迎吴帝来居住。他又任命马步都虞侯蔡弘业为宫城迎奉使，负责改建工程，基本奠定此后南唐宫城的基础。太和六年正月，徐知诰自己搬到在台城上新建的都统府里。可是当时人大多不愿迁都，徐知诰的亲信周宗也认为迁都劳费甚大，且违众心，故加以谏止。最后，徐知诰只好以“水火屡灾、岁不利”为托词，不再提出迁都。不久，他又受诏还居于金陵府衙。等到他正式称帝后，因为他一直住在金陵府衙里，就把这里当成了皇宫。

　　李煜和嫔妃们怎样在皇宫内生活

　　在宫城以东，东西向大街北侧，有东宫和统管六部的尚书省。东宫为太子或太弟所居之宫。东宫中还有崇文馆。李煜为太子时曾在东宫中开崇文馆以招贤士。

　　在宫城之西、东西向大街北侧有西苑等建筑。南唐重臣李建勋罢相后，李璟曾于西苑内别置厅院安置李建勋，苑内有天全阁等建筑。

　　在宫城之北有北苑与之相邻，北苑是南唐禁园。李璟曾在苑内修建清晖殿，清晖殿旁还有清辉阁。李煜则在清晖殿后建澄心堂作为其藏书、会文士及撰述之所，凡军国机要密划多出其间。宋师兵临城下，南唐分兵署旨，皆出于澄心堂，谓之“澄心堂承旨”。澄心堂所用的“澄心堂纸”与龙尾砚、李廷珪墨、诸葛笔，在南唐时被誉为文房四宝中的上品，名满天下。北苑中还有北苑使善制茶，人竞贵之，谓之“北苑茶”。

　　最有意思的是，因为李煜笃信佛法，在皇宫内修建了多个寺庙。当时，李煜建的永慕宫侧，就是木瓶寺。

　　为让皇帝们办公累了能有一个休息场所，皇宫中还有御花园，李煜经常在群花中建亭子，用红罗遮挡，雕镂华丽，而极迫小，仅容二人，每次都和大小周后在这里喝酒。小周后住在柔仪殿，殿里设玉太古、容华鼎，都是用金玉打制而成，璀璨夺目。不仅如此，每到春天，后主还让宫中栋梁、窗壁、柱拱、阶砌，并作隔筒，密插杂花，上面“锦洞天”。

　　古都皇宫在地下如何叠压还是个谜

　　南京是一个奇特的城市，朝代不断交替，总是有皇宫出现。但是这些皇宫大殿，现在的都市人却找不到、看不见，只能感觉到它曾经的存在，呼吸到一种王气。

　　为什么如此多的皇宫大殿都会化为地下遗迹呢？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蒋赞初说，这是因为年代太久远，加上战火不断，导致这些地面曾经辉煌、风光的建筑都化为了历史的尘土。

　　那么，这些皇宫会不会在地下交叉。出现宫城相互叠压现象？王志高笑笑：这是当然的，南京就是这样一座城市。无论是孙权的太初宫还是六朝台城，南唐宫城，都是在新街口这个大片区内，在地下，南唐的宫城会在最上面一层，而六朝台城在中间，下面是孙权的太初宫。只是，这些皇宫叠压了多少？有多少部分是重合的？这还是个谜。

　　而南唐时期，烈祖李昪的勤劳节俭，奠定了南唐的根基，使得当时的朝廷富庶了起来。但是，为什么，短短39年之后，南唐就灭亡了？这和它的皇宫会不会有些关联呢？

　　本版主笔 快报记者 胡玉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