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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东首对大学生同志情侣“出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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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 年 6 月 12 日 星期   重要律师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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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首对大学生同志情侣“出柜”
  周五傍晚。广州火车东站开往体育西路的地铁上,一身T恤仔裤的胖男生正在用手机吵架。在公共场合被动旁听情侣争吵并不是件稀奇事,但这回,整节车厢为之侧目——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我回学校!”“讨厌!讨厌!”……焦点四周隐约传来轻声的揣度,“语气这么重,他是在和男生发脾气吧……”

  丁毅完全没理会周围的反应,继续着电话中的争吵,也没返回学校,转了四条地铁线,直奔大学城。

  一小时四十分钟后,大学城北站。丁毅一下车,等候多时的李俊龙迎面抱住他,两个男生已经言归于好,手牵手走向中山大学,他们的手上,戴着对情侣陶瓷猫手链。

  路上碰到同学,丁毅挽起李俊龙的胳膊,头往他肩膀一侧,“这是我男朋友。”对方眼神中的惊诧,对于这两位出生于上世纪80年代末的爱人同志而言,就像删除情侣博客中的攻击性留言一样轻松,不以为意。

  作为广东省首对校园大学生同性恋人,丁毅和李俊龙想以己为例,树立爱人同志的校园“样板工程”。而即便放诸全国,这样的例子也寥寥无几。

  “难道你和你男朋友拖条狗来吗?”

  周六上午八点,李俊龙照例去上党课培训,按程序,下学期他将转为正式党员。这是远在湖南的父母为他设计的前程——入党,考公务员,结婚。

  从初中开始,李俊龙就清楚,自己至少要在人生最关键的方面让父母失望了。他的性幻想中只有男生。

  李俊龙和丁毅的相遇充满机缘巧合,通过网络认识前,两人分别有男朋友,和绝大多数同志一样,一直保持着柜子里的隐秘爱情。李俊龙的前男友是中学同学,而丁毅的前男友,交往一年后突然失去联系,半年后才打电话告知,自己结婚了。

  整个上午,丁毅呆在李俊龙的宿舍里更新他俩的情侣博客,上面有他们的相片、他们一起做的生日蛋糕照、相互写给对方的情书……

  厨房在宿舍的阳台,一张桌子齐全地摆着电磁炉、锅碗和油盐酱醋,菜是两人一起到校园市场买的。丁毅洗菜、切菜,李俊龙炒菜、洗碗,他还包洗两人的衣服。

  有时,丁毅不让男友洗,李俊龙坚持,“我不想你的手变粗糙。”

  丁毅留心到,男友不介意和他牵手、被他挽着胳膊去上课、上自习,但从不会向同学主动介绍,“这是我男朋友。”李俊龙的解释是,“别人交往了女朋友,会专门声明‘我是异性恋’吗?”

  丁毅并非一开始就那么坦然。高二时,他曾向自己的化学老师表白被拒,旷课逃学、自杀未遂,后被家人强制去看心理医生。医生不知该如何对症下药,只好给他做了一份测试,结果是“中度抑郁”。

  拿结果那天,丁毅在医生桌上发现一张心理疾病列表,上面列有一项:2001年4月20日,同性恋被排除心理疾病之外,“现在已经2005年了啊!”他哭了。

  他拎了医生开的一堆药回家,没吃,半个月后复诊,抑郁症奇迹般康复。次年,他考上了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现在的丁毅厌恶把爱情藏在柜子里,他开始在博客上征友。

  入校的第一个学期末,身为宿舍长的丁毅召集6名成员开会,“我必须向你们坦白,我是gay,我不想……”他边说边瞟室友脸上的变化。

  “切,早就知道了,还以为什么事呢!”还是有人惊诧。室友孟青青说,“自己身边居然也有同志。”有人还感到失落,“漫画上的同志个个都那么秀美,现实落差有点大……”也有室友认真地为他们的将来忧虑,“以后同学聚会时,我们都带着小孩,难道你和你男朋友拖条狗来吗?”

  大二下学期,一名室友实在忍受不了丁毅经常和男友通话到凌晨,终于在校园BBS上发帖大骂。由于BBS实行实名制,全校人都知道了丁毅的身份,帖子几小时后被顶上当天十大头条,点击量逾万。

  丁毅一气之下在BBS上发起了反攻,毫无悬念,帖子迅猛被顶上十大。

  “以后你们就做一辈子的朋友吧”

  周六下午,丁毅带李俊龙去大学城社区参加同志社团活动。他曾在那里做义工。李俊龙承认,自己的开朗和坦然很大程度上是受丁毅感染。考取中山大学园林设计系后,他一直单身,与班上同学始终保持距离。

  2009年4月1日,他在网上看到丁毅的征友帖,当天,他给丁毅写信。4月24日两人见面。“我们两个像是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他说。

  丁毅热烈地爱着男友与新生活。他把博客改为情侣博客,带男友去认识他的室友、同学,和大家一起去泡吧、看电影、唱歌,一次在KTV巧遇高中同学,他把头往李俊龙肩上靠,“这是我男友。”对方愣了一会,立即心照不宣地笑了。

  李俊龙不知该怎么提醒丁毅,他们的状态实在太幸运了。前段时间,他的一位大学朋友来电话,这三年,朋友努力让自己喜欢女生,但都失败了,“活得很辛苦,不知道人生的意义在哪里”。

  “每个人的顾虑和环境都是不一样的。”李俊龙说。但他不打算把这些感悟告诉丁毅,他愿意丁毅一直这么难得地执着下去。

  社团位于大学城附近一幢二层的农民房,6月1日才新张,充满装修的味道。组织者豆豆正和几个义工给参加的同学发放礼品——五盒三只装的安全套、艾滋病检测服务卡及社区的简介。

  下午播放的电影叫《天佑鲍比》,讲述一位笃信基督教的母亲在儿子自杀后才醒悟,并成为支持同志立法的明星。

  鲍比母亲身上有丁毅妈妈叶梅的影子。如今,妈妈叶梅接受采访时,观念已有很大改变。而当初儿子向她坦白时,她根本不相信男人可以喜欢男人。

  最后还是丁毅出面收拾残局。他一再恳求父母参加同志亲友会,最终只有叶梅去了,在这个同志家属相聚的母亲节晚会上,多少是同病相怜的情绪舒缓了彼此绝望的情绪,“原来中国有那么多的同志,而且好多也是大学生。”

  今年母亲节,丁毅带李俊龙回家,仍然沉默的父亲做了一桌子菜。饭后,父亲用低沉的声音说,“以后,你们就做一辈子的朋友吧。”

  叶梅则像盘问儿子女友一样询问李俊龙诸如毕业、考研、买房等问题,听到他说今年春节想向父母出柜,叶梅坚决反对,“慢慢来,你不知道那种滋味,就像死过一次……”

  社团活动结束后,丁毅陪李俊龙赶去参加党课小组活动,“家属”丁毅一直站在旁边等着。但李俊龙还是紧张了,并没有像前天晚上商量的那样“积极讨论”。

  丁毅希望男友“慢慢来”。他注意到男友在中大朋友很少,“慢慢把心全打开”。

  “在别人鄙视你之前,先鄙视他”

  傍晚,丁毅该返回学校了,李俊龙却提出,陪丁毅回学校住几天,再过两个星期,他就要回湖南过暑假,两人的爱情又要进入半隐秘状态。

  丁毅的宿舍氛围现在轻松了许多。那位反对的室友因受不了男人间的电话粥搬走了。

  在校园出柜后,丁毅发现自己慢慢成了潜伏在学校里隐秘群体的中心,不断有人找到他,表明身份后说,“真羡慕你……”他意识到,这个隐秘的群体庞大得超出所有人想象,却一直潜在水下。

  “为什么他们不能像我们一样热烈而健康地生活、相爱?”丁毅问男友,“我们出柜了,但我们比他们都活得开心。”

  丁毅的室友丁帆也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但他同时在班上找了个挂牌女友,每个周末带回家为父母煲汤喝。挂牌女友知道他的秘密,乐意帮忙。

  碍于学生会干部的身份,丁帆至今没在学校出柜,但总是努力地为丁毅也算是为自己,拓展空间,当丁毅穿着情侣T恤,带李俊龙去上课,有同学面露惊诧之情时,丁帆便会摆出副气势,“有没搞错?有什么好奇怪的?都什么年代了!”

  这招被室友公认为“绝杀”——在别人鄙视你之前,先鄙视他!

  在丁毅的鼓动下,另一位室友也小范围出柜了,但他从不带男友回学校,他有着无穷无尽的担心,室友、同班同学、学校、父母的宽容并不代表社会能接受,比如,毕业后怎么办,能想象自己每天和男朋友出双入对,凭自己努力工作高升?

  “时代是变了,但还没有变到我们能和男朋友到民政局登记结婚的地步!”

  每次,同学善意的提醒都被丁毅迅速岔向下一个话题,他实在有太多事情要考虑了——暑假回来后找工作,万一被问到性取向就坦白交代,如果被对方拒绝,一辈子都不会再考虑为这家公司服务;等有经济实力了,慢慢把这事告诉奶奶,说服奶奶和男人过一辈子同样会幸福;打算领养一个孩子,告诉他两个爸爸的来历,并尊重他对婚姻的选择;写书,参加各种同志活动……

  那天晚上,他们还和室友商量毕业后的婚礼。

  “中式还是西式的?”室友们来劲了。

  “中式的好了,神父不会为我们祝福的。”

  “神父难道会反对真心相爱的恋人?!”……

  彼时,丁毅的电脑没关,挂机QQ一个叫“大只李”的好友头像还亮着。那是父亲丁友剑,刚学会电脑,正和老伴追看儿子和爱人同志的情侣博客,上面有他们写给彼此的诗,写给父母的信……

  老人越来越觉得,这两个热烈相爱的孩子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儿子擅长摄影,喜欢用多次曝光在黑夜中画出关于爱与爱情宣言的光影;

  李俊龙擅长语言,会说英语、法语与日语,会弹钢琴;

  两人正在努力每个月省出500块钱,三个月外出旅行一次,发誓要在老得走不动路之前环游世界……

  (文中人名为化名)

  据《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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