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正在教智障儿童掌握平衡
如果你是一位父亲,当年幼的儿子划破了手指,会兴奋得不知所措吗?
甘肃省兰州市西固区的小新今年已经10岁,当他举着划破的手指,望着父亲磕磕巴巴地说出“创可贴”三个字时,小新的父亲居然激动地跑到药店,一口气买了100个创可贴。
小新父亲的激动是有道理的。患有严重孤独症的小新,从5岁起,便开始漫长的康复治疗之路。5年过去了,小新仅仅能勉强听懂一些常用指令和词汇。小新目前所在的兰州金宝贝(特殊)儿童教育中心的潘学军老师告诉记者,现在小新可以感觉到疼了,说明他已经有了自我保护意识,有了事物联想意识,并已经会和熟悉的人非常亲近,但对于陌生人还是会选择沉默和回避。
幸福的家庭都一样,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患有孤独症的孩子,看到事物,只能机械阅读。哪怕他学会一个发音、一个字,家长、老师都是欣喜若狂的。在金宝贝,记者还听到这样一个故事:一位家长为了让患有孤独症的孩子尽快摆脱语言障碍,强迫他到楼下超市买东西。并且和超市老板约定,说不清楚,不卖给他东西!孩子喜欢吃肯德基,在肯德基门口,父亲选择让孩子自己点餐,孩子起先不肯,父子在肯德基门口“对峙”一个多钟头后,孩子终于走进餐厅的大门。
讲完这个故事,潘老师说:“这个孩子经过半年的训练,智力恢复的相当不错,今年9月就可以和正常的孩子一样,去读小学了。”
孤独的拥抱
智力障碍已经被更多人所认识,但对于孤独症,有人会问:孤独症仅仅是感到孤独吗?
患有孤独症的孩子对周围的事不关心,似乎是听而不闻,视而不见,自己愿意怎样就怎样,不易停留在别人要求他注意的事情上面,他们的目光不注视对方甚至回避对方。最致命的是,这些儿童智力发育落后,言语障碍十分突出,兴趣狭窄,行为刻板重复,强烈要求环境维持不变,认知在生活中无法泛化。除非你亲自看到,否则这些孩子的生活轨迹常人很难想象。
在教育中心,记者看到七八名孩子正在一起进行特殊训练。“他们当中,有患有孤独症的、也有患有智力障碍的。”鲁菲菲老师告诉记者。四岁的飞飞出生时大脑缺氧造成脑损伤,几乎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穿着一身花衣裳的飞飞正舒服地趴在大陀螺里,鲁菲菲老师一圈圈转动着陀螺,“舒服吗?”鲁老师问道。“咯咯咯。”飞飞乐得嘴咧成一朵花,但是,她的快乐,暂时还无法用言语表达。当大家开始动作练习时,飞飞明显不愿意了,撅着嘴坐在地上。
就在大家不注意时,飞飞悄悄溜到墙角的“塑料城堡”跟前。“看把她懒得,待会她肯定会从‘城墙’翻进去,因为她知道,里面有塑料泡沫,不会摔疼。”潘老师笑着说。果然,飞飞一把抓住“城墙”一个翻身“摔”了进去。培训飞飞已经一年多了,潘老师对这个“懒散”的女孩相当了解:“现在基本学会走路了,虽然还不会表达,但她心里想什么,已经可以看出来了。”在“城堡”呆了会,飞飞踮着脚尖试图爬出来。记者看到,和进去时不同,飞飞这次非常卖力地爬上“城墙”,一只脚小心地接触到地面后,才放心“着陆”。“她知道,外面没有塑料,会摔疼的,所以才这么小心往外爬。”潘老师一边给飞飞整理衣裳,一边说着。
方英今年4岁,患有孤独症,意外的是,见到记者他会不停地笑。潘老师告诉记者,方英也治疗1年多了,面部表情已经有了笑容,也学会了和人沟通,还会主动帮助别人。“但是,所有的语言指令他都不懂,看到动作指令他才会有反应。”潘老师说道。
周宏同样患有孤独症,但和方英不同的是,他心理的玻璃罩明显厚很多。小家伙坐在记者身边,无论如何呼喊,小周宏的目光没有半点游离,他耷拉着眼皮,不会和任何人进行对视。“他可以用同一个姿势,坐一个上午。”鲁菲菲老师说道。“周宏,点名。”鲁老师突然大声喊道。“到。”周宏愣了下,举起右手回答到。
诸如这样的训练还有很多。主要目的,是刺激孩子们脑干和中枢神经发育。“孤独症和智力障碍的孩子,不仅仅是语言障碍,更要命的是身体协调能力差。”潘老师说道。“比如你坐在这里,身后有人过来,你会感觉到,你会转头去看。但是他们不会,他们感觉已经失调。”
在另一间教室,几个年龄小的特殊儿童正在上课。记者推开教室门,一个患有孤独症的男孩直勾勾走过来,一把抓住记者的手,来到窗前,执着地望着窗外。当记者抱他时,他一把抱住记者的脖子,久久不肯松手。
孤独的等待
“方英,把狗熊拿过来。”鲁老师冲方英说道。“方英,把狗熊拿来。”方英闪着黑洞洞的大眼睛跟着说道。大多数患儿言语很少,严重的病例几乎终生不语,会说会用的词汇有限,即使有的患儿会说,也常常不愿说话而宁可以手势代替。有的会说话,但声音很小、很低或自言自语重复一些单调的话。有的患儿只会模仿别人说过的话,而不会用自己的语言来进行交谈。
面对这群孩子,潘老师说:“目前培训治疗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让他们和正常孩子一样,生活、上学。”
“现实呢?”记者问。
“现实是,除了极少数的孩子,很多孩子不可能达到这个状态。发现的越早、训练的越早,效果越好。”
快到中午,小方英肚子饿了,小方英在等待。
他不住地向大门口张望,他的家人会在这个时间给他送来中午饭。
潘学军,小方英的老师,也在等待。
“孩子家长和老师凑钱买了台电冰箱,说好这会送来的,到现在还没来?”潘老师不住看着手表。
金宝贝(特殊)儿童教育中心,是一家非盈利性公益机构。“能把孩子送来训练治疗的,都是家庭条件过得去的。每个月会有几十人前来咨询,真正送孩子来的,其实只有一两个。这些孩子,以家在地、县农村的居多。在高额的治疗费用面前,很多孩子都选择放弃治疗。”潘老师说。
数据显示:在全国3.8亿儿童中,约有40万至50万儿童患有孤独症。记者在兰州市城关区残联采访时了解到,城关区患有孤独症、智力障碍的儿童数量在1000人左右。然而,甘肃省类似金宝贝这样的民间机构只有3家,并且集中在兰州市。
困扰潘老师的另一个难题是师资质量。“很多老师一看是教这样的孩子,要么是不愿意来,要么是招来了却留不住。”潘老师说。
与正常学校不同,特教中心的老师既要照顾孩子的生活,教授孩子生活知识,还要帮助孩子做康复训练。有的孩子因为自制和自理能力差,常常一天要尿十几次裤子,有的则会咬人。有位老师就曾被一个孩子咬伤过大腿。一些新来的老师一看现场情景,便萌生去意,有的则连招呼都不打干脆走人。“六一”前夕,金宝贝特教中心到几个大中专院校招聘老师,报名者众,有的甚至说好星期一就来报到,但至今没有一人到岗。
“端午节,家长给我们送来粽子,看到家长和孩子的眼神,我们一直在坚持,也希望孩子们和我们一起坚持到底。”金宝贝特教中心的王老师说。
“亲爱的小孩,快快擦干你的泪珠,我愿意陪伴你走上回家的路。”音响里,《亲爱的小孩》一直在深情地唱着。
据《兰州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