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生后就是“黑户”,4岁时被母亲遗弃,7岁时养父去世,现跟着“爷爷奶奶”,靠卖花度日。
每天清晨出门,深夜归家,8岁的她除了生存,还想圆一个梦——上学。
八岁女童“做生意”
5月19日上午9点,空中飘着零星小雨。重庆沙坪坝区小龙坎新村路入口处,装满栀子花的背篓立在人行道上,旁边蹲着一个短头发、斜背小包的小女孩。有人走近,她立刻放声大喊:“栀子花,新鲜芳香的栀子花。”望着来者,她清澈的眼睛闪烁着期盼。
问花的路人不断,但听说要2元一把,弯腰闻香者大多起身离去。小女孩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瞬间,她的叫卖声又在湿润的空气中响起……
每天早晨7点至下午1点,8岁的陈家凤固定在小龙坎新村路入口“做生意”。
10点,小凤迎来第三笔业务:一位中年妇女掏10元钱买走5把栀子花。小凤紧紧攥着钱,激动地跳起来——这笔“生意”太轻松了,不仅销量大,买主还没讨价还价。“我晓得这娃娃没钱读书来卖花的事,就是想照顾她。”买花的中年妇女说。
此前担心上午完不成“任务”的阴霾,在小凤脸上一扫而空。她将钱平整后,小心地放进腰际小包的夹层里,并从里边掏出一张5毛纸币。
买了一个苞谷粑,小凤跑到四五米远外一卖花老太面前——这是她阿婆,59岁的陈于芳。“阿婆,快吃,还是热的!”“幺儿乖,阿婆不饿,你吃。”“专门给你买的,我不想吃。”祖孙俩推让着,最终谁也没舍得吃,小凤把它用塑料袋包好,轻轻放到背篓中,“等阿婆饿了,给她吃。”
10点37分,一中年女士在小凤的背篓前弯腰选花,见她取舍不定,小凤凑上去,选出一把递给对方:“阿姨,这把花骨朵多,马上要开了,会比你手上那把开得更多,放得更久。”被小凤的诚意打动,女士多买了两把。
天公虽不作美,但小凤这天的运气很好,下午1点刚过,背篓里的20多把栀子花就全部卖光了。
在家是个“顶梁柱”
小凤一家租住的房屋位于小龙坎半山上,走在雨后的泥泞路上,小凤一会搀扶阿婆,一会回头牵记者,嘴里不停念叨:“慢点,不怕。”
回家的路不足10分钟,但每天下午1点多,祖孙三人才能回家吃饭——这是他们一天中的第一顿饭。
小凤和阿公阿婆都是卖花“专业户”:凌晨4点,阿公陈礼安起床到大溪沟进货,6点左右回到家时,小凤和阿婆已整装待发。
分配完各自背篓里的花朵数量,一家三口在鸡鸣声中出门上路,小凤和阿婆到新村路口“蹲点”,阿公则步行到更远的天星桥一带“打游击”。
“阿婆,你歇着,我去打水。”回家放下背篓,提起门边的塑料桶,小凤到屋外的水管处接水。
台阶很滑,小凤的双腿打战,但她咬紧牙,双手使劲提着水桶,一摇一晃往前挪步。
放下水桶,她转身抱出3个装满鲜花的塑料桶,开始整理鲜花。
单间房里,除了两张床,半屋鲜花外,一角还堆着塑料瓶、易拉罐等。“卖花的季节要过了,到时我们得捡垃圾为生。”说这话时,小凤很发愁。
阿婆端出豌豆煮的冷饭,红着脸说:“平时我们都吃白饭下盐巴,今天有豌豆,算是加‘荤’了。”
小凤端着碗,轻轻皱了两下眉头。“天天是白饭,我们看到都想吐,何况娃儿哟。”陈礼安说着说着,眼圈里有泪水打转。但小凤说:“阿公阿婆都能吃,我也吃得下。”
3点10分,一家三口又出门了,他们卖花要到深夜12点。
“一天只睡5个来小时,大人都扛不住,何况她还只是个8岁的孩子。”说起孙女跟着起早贪黑,陈礼安心痛又无奈。
为感恩自改姓名
其实,小凤不是阿公阿婆的亲孙女,她的身世很复杂。小凤是母亲怀上她后,“嫁”给阿婆在四川隆昌的儿子胡可平。而阿公又是胡可平的继父。
阿婆陈于芳说,她和陈礼安的老家在大足县龙塘乡龙江村5组,因儿子儿媳没领结婚证,孩子出世后一直是“黑户”。靠捡垃圾养家的胡可平非常喜欢这个女儿,希望她像阳光中的凤凰,给她取名胡阳凤。“爸爸很喜欢我,他舍不得吃穿,每天早上却给我买包子、牛奶,我最喜欢吃他炒的肉丝。”
小凤4岁时,母亲离家出走,去年9月,37岁的养父胡可平不幸因支气管炎去世。于是,小凤从隆昌来到沙坪坝,投奔在此卖花、捡垃圾的阿公阿婆。开始,陈于芳想将这个养孙女送人,但小凤死活不依。见此,两个老人表态:“就是讨饭,也要把小凤拉扯大!”
后来,每当阿婆叫自己胡阳凤时,小凤就大叫:“我叫陈家凤,爸爸死后,我就改叫陈家凤了。”她还当着记者的面,提起笔工工整整写出自己的名字。
为何要改姓并取名“家凤”?小凤说:“阿公没有儿女,我要当他的亲孙女,‘家凤’这两个字我会写,也好认。”
对此,陈礼安又矛盾又欣慰:不想让孩子忘了父姓,但又为她小小年纪懂得感恩高兴。
拼命攒钱想上学
小凤3岁时,曾在隆昌读过一期幼儿园,后因贫困和“黑户”被拒校门外。
“她聪明哟,不但会算账,还能辨认真假币。”在新村路口开面庄的梁女士和经营水果的丁女士,提起小凤就竖大拇指,称她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有人将信将疑,出题考小凤:“2元一把的栀子花,我买4把多少钱?”“8块。”小凤应声而答。“买了2把给10块,你该找补多少?”“6块”……
梁女士掏出50元纸币给小凤,“告诉我们,怎样识别真假币?”“瞧,这里是个水印,先看它有没有,然后看右上方,这里有个隐藏的‘50’字样……”
“这么聪明的孩子为啥不送去读书?”围观者发问。小凤的眼眶红了,低声回答:“阿公阿婆没得钱,我又没户口,没法进学校。”
事实上,背着书包上学校,是小凤等了3年的梦想。“5岁时,看到邻居的娃娃上学,我就求过爸爸,但每回一问,他就流泪,我就不敢提了。”
小凤渴望上学,“阿公阿婆不识字,找不到工作,好苦哟。我有了文化,将来赚了钱可以帮阿婆治脚病、胃病,还要给阿公阿婆养老。”
如今,小凤数数能数到100,能识人民币的数额,还自学了几个汉字。
“我们每天都在存钱,只要存够了,我就可以上学了。”小凤能背出10天来每天的卖花所得,“但目前每天卖出的最高金额只有72块钱,我的目标是每天能卖到100块。”
即使每天能卖出100元钱的花,利润也不过30元左右,小凤的读书梦依然遥远。但陈礼安夫妇宁可让她满怀憧憬,也不愿告诉她残酷的现实。
据《重庆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