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5月21日抵达拉萨,吴文洪的家人就一直在向知情者打探着吴文洪登山的点点滴滴。虽说大致的细节已经弄清楚,但是在没有看见他的高山向导欧珠之前,家人的心总还觉得有些不踏实。5月22日下午,他的家人驱车前往西藏某军区医院,在住院部的一个双人间病房,我们看见了被严重冻伤的欧珠。虽然交流的时候声音很微弱,但是欧珠还是努力地回忆,帮助吴文洪的家人做着他自己应该做的。而此时,他的双脚已经被严重冻烂了,恢复了三四天仍没有知觉,脚趾有被截肢的可能。
他比队友提前一小时出发
40岁的吴文洪在自己的团队中已经算年纪比较长的大哥哥了,经过两个多月的接触,大伙都会亲切地喊他一声“老吴”。在和队友一起回忆吴文洪生前最后的时光,队友们都异口同声:这是一个难得的好人,一个非常具有爱心的人。
队友卢丽丽说,在登顶的途中,有不少藏区的孩子拿着捡来的化石向他们兜售。卢丽丽觉得化石的品相不行,并没有购买这些孩子手中的化石。当孩子们找到吴文洪时,得知这些孩子是在课余时间捡这些化石来卖,以此换些上学的费用时,吴文洪想都没想,就将这一群孩子手中的化石全部买下了。临走前,他还买下了一个背着烂书包孩子的包,给了他购买新书包的钱。
“好人”是大家对吴文洪的一个共识,但同时生性内向的吴文洪,也喜欢把一些心事埋藏在心里。在登顶的过程中,每到一个营地,大家都会为距离珠峰又近一步而感到高兴。每一次又要出发向下一个营地进军的时候,吴文洪总是第一个出发。他的高山向导说,其实从8300米向上走的时候,他就发现吴文洪的情况有点不对了,他当时前进的速度很慢。作为一个向导,欧珠很职业地劝告吴文洪不要继续攀登了。吴文洪回绝了欧珠的好意,“都走到这里了,我一定要坚持上去。”登山者的心理,欧珠可以理解,为了满足吴文洪登顶的愿望,他建议,冲击顶峰的时候,他们俩提前一小时出发。这个建议也得到了吴文洪的认可。欧珠说,指挥部要求一定要在冲击顶峰当日10点之前登顶,否则必须返回。因为过了这个点,山上的天气情况将会变得异常恶劣,无论登顶还是下撤,危险性都将陡增。提前出发,也是为了能够赶在这个点之前满足吴文洪登顶的愿望。5月17日夜里11:30,吴文洪从8300米营地出发,向顶峰冲刺。
距离顶峰五十米,他跪下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速度缓慢的吴文洪渐渐落在了队伍的后面,当队友们一个个完成登顶的时候,吴文洪也越来越接近他心目中神往已久的珠峰。但是在登顶过程中,速度慢是最为致命的一个弱点,因为过多地消耗时间,意味着风险的无限增加。在指挥部坐镇的西藏登山队长尼玛次仁关注着吴文洪的一举一动,他在电话中告知欧珠,如果十点前无法抵达珠峰,必须带着吴文洪返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5月18日10点,吴文洪攀登至海拔8800米的位置,距离顶峰还有五六十米,珠峰已经就在吴文洪的眼前了。这时距离指挥部要求登顶的最后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欧珠果断要求下撤。吴文洪此时流下了眼泪,噗通一声跪在了向导欧珠的面前。“欧珠,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在珠峰顶上展示一面我从汶川带来的纪念5·12的横幅。我希望能够在珠峰顶上展示这面横幅,以振奋灾区人民的精神。这是我的一个愿望,珠峰已经近在眼前了,请给我一个机会吧!”
这次,欧珠再一次心软,带着吴文洪一步步地走向珠峰。走到8844米的位置,吴文洪的一切状态都还非常正常,他还示意欧珠站在最高处拿着那面“5·12横幅”展示一下,吴文洪拿着手中的相机给欧珠拍了两张照片。“老吴你要上来拍张照片,留个纪念吗?”老吴摇了摇头,“我已经登顶珠峰,汶川的横幅也在珠峰飘扬,我要将这张照片带去汶川。只要这面横幅能‘登顶’珠峰就行,我的心愿已了。”
说完此话,欧珠就赶紧带着吴文洪从珠峰下撤,因为此时已经过了指挥部规定的时限,山顶也突然刮起了大风。
下撤,一百米走了三个小时
这一切看似都非常圆满,下撤的过程中,吴文洪依旧走得很慢,但是登顶后的好心情写在他的脸上。不过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吴文洪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这让陪伴在他身边的向导欧珠感觉不妙。
当下撤到8750米的位置时,吴文洪已经足足花去了三个小时的时间。这个下撤的进度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一旦天色变黑,低温和变化无常的天气都会造成非常危险的结果。此时,欧珠感觉到吴文洪的体力已经非常虚弱,整个人只能勉强站在那里,但是已经无法再向前走一步了。欧珠考虑到登山消耗太大,赶紧给吴文洪补充水,吃了点东西,吴文洪在休息的时候,在山上方便了一下。这时,欧珠看见不远处留有两个还有一半氧气的氧气瓶,他赶紧拾了过来给吴文洪戴上。戴完氧气瓶后,欧珠摘掉手套,给吴文洪做按摩,搓着他的脸、手和脚,希望帮助吴文洪恢复过来。但吴文洪的状态始终不见好转。大约在当天下午2点47分,欧珠联系上了大本营,请求支援。在大本营指挥的尼玛次仁,通过望远镜看见吴文洪在8750的位置,一会儿站立一会儿坐下。经验丰富的他,知道情况不太妙。他要求在6500米、7028米和8300米三个地方驻守的营救队员火速上去,其中一组还带着高压氧舱。
等待救援的时间是漫长的,此时几个夏尔巴人路过欧珠的身边,欧珠请求对方能够帮助一下他,搀扶吴文洪下撤。看着吴文洪的模样,几个夏尔巴人并没有接受欧珠的请求,这时欧珠跪在地上,希望对方能够施一次援手。夏尔巴人终于接受了,但是在搀扶着吴文洪走了五六米之后,还是毅然决然地放弃了他们。
陪伴在吴文洪身边的欧珠,只能不断地和他说话,尽可能地不让吴文洪睡着。一边说话,他还使劲地搓着他的手脚。坐在那里休息的吴文洪此时已经神志不太清晰了,自己胡言乱语,欧珠已经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了。
当营救队员上来的时候,他们俩赶紧给吴文洪换氧气、吃药、吃面包……两人再次把吴文洪搀扶起来,这一次,艰难的尝试还是只下撤了五六米。坐着一动不动的吴文洪越来越安静,欧珠他们也坐在那儿。5月19日凌晨两点,两人已经感受不到吴文洪的心跳和呼吸,生命迹象已经基本消失。将这一情况反馈给大本营的时候,后方要求他们继续等待,不要放弃最后的机会。直到凌晨四点,再一次确认吴文洪已经没有生还可能的欧珠才离开了永眠于海拔8750米的吴文洪。
记者手记
不要让登山者
背负太多的压力
在山友和家人的口中,吴文洪是一个生性豪爽、性格执拗、言语不多的人。在登珠峰的这件事情上,吴文洪是怀揣着自己20年的梦想出发的。但与此同时,向珠峰进军的路上,吴文洪的身上也背负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这种压力迫使他一定要登顶珠峰,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吴文洪报名登山的公司董事长侍海峰,在吴文洪备战登山的过程中,和吴文洪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在他眼中,吴文洪是个少有的好人,但是不太说话,内心的压力却有些超出了他的想象。后来得知,吴文洪在出发时,在家乡备受关注。侍海峰说:“听说他临走的时候,当地政府要来送行,媒体也大肆炒作,这些都让吴文洪背负了一个登顶珠峰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压力。在登山过程中,我们一再和他们沟通交流,登珠峰在乎的是这个过程,不要在意是否最终能够登顶。但是当地媒体报道的‘盐城登珠峰第一人’的称号,已经在无形之中给吴文洪背上了一个包袱。”
侍海峰说,吴文洪需要珠峰来证明自己,如果换座山峰给他登,他肯定不会去的。而且他生前也准备了很多,但最关键的问题就是登山不能带着使命去登,不能以牺牲生命为代价,这样的心态一定不要去登山。
延伸
登山的都是富人吗?
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来登珠峰的山友中,绝大多数都是事业有成的企业家、公司高管不仅有钱,而且还有时间。因为登珠峰至少要花费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而且报名费用非常之高。目前国内的均价大约在25万左右。一般来说,登雪山的装备5-10万是必须的。
除了报名费和装备的费用外,登山途中你也会遇到不同的消费。据吴文洪的一位山友介绍,在山下仅卖500元的氧气罐,到了6500米的高度,其价格就可以翻到500美金。
山友一般多大年纪?
登珠峰的山友,其年龄分布是比较集中的。在和圣山公司老总桑珠的交流中,记者得知,由于登山的费用门槛较高,所以能玩得起这个项目的人一般都在三十至四十岁这个年龄段。因为过了四十岁之后,不少山友的身体素质都会难以达到登顶珠峰的要求,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