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在2008.5.12提供的大灾难和大救援这一特殊的大舞台上,作家选择了一个独特的全新的视点,在灾后通过网络对散布于全国各地的志愿者进行了深入的采访。与紧急奔赴救灾一线的解放军、武警部队、消防部队这百万雄师相比,“志愿者”队伍只是游击队,但它的出现表明抗震救灾不再仅仅是国家行为,也是社会成员自觉自愿的个人行为。
[上期回顾]
在什邡灾区,有一个叫“董维垒”的上海来的志愿者,由于表现出色被什邡市抗震救灾指挥部授予“抗震救灾荣誉证书”。在他告别灾区和志愿者战友时,大家一定要他留下通讯地址,他开始支支吾吾搪塞,被大家缠得没有办法了,他才把真相告诉了大家。原来,他竟然是个被网上通缉的嫌犯。四川之行是他的救赎之行。
唐山下岗女工与“唐山精神”
面对电视机屏幕上震区惨不忍睹的画面,韩艳丽的泪水顺着脸颊不停地流出……
在回答问卷时她说:
在唐山大地震生与死的考验和全国人民无私的支援中,造就了唐山人勇敢、博爱、感恩的抗震精神,这种精神代代传承,使唐山人民具有无私奉献、乐于助人的高尚情怀。我能为灾区做些什么呢?这个问题,时时在我脑海里出现。
韩艳丽原在唐山市滦南县百货大楼工作,2003年5月因体制改革下岗。下岗后她做了一段时间的小百货生意。2005年至今,一直待业。离异,有一女儿随父亲生活。虽然,经济上并不富有,但生活得很快乐。平时,她乐于助人,信奉的是“给别人快乐就是自己的快乐”!
5月15日,她正在家看电视,以前的同事、好朋友邱兰梅打电话来说要去灾区参加抗震救灾。她一听,正好跟她想的一拍即合。于是,两个人就见面商量做些什么准备。虽然灾区传来余震不断的消息,但没有动摇她们赴灾区的决心。家人对她的行动,有的支持,有的反对,有的沉默。
5月16日,她和邱兰梅带上衣服、自购的药品、手套、口罩等生活用品和救灾用品,到北京火车站准备乘去成都的7次特快列车。她们看到候车室里的乘客,几乎都是回川的旅客,一个个表情凝重,有的低声饮泣……在即将检票时,一位30多岁的四川来京务工的男子,说身边的钱不够买回家的票,韩艳丽问他缺多少,他说需要200元到车上补票。韩艳丽没有犹豫,立即掏出200元钱给了他。
经过38小时的颠簸,来到成都,顾不上吃饭,她们就加入了志愿者黄丝带行动,去机场搬运救灾物资。
“我后悔不该出来”
当地震发生时,大学生罗朋就身处震区。
他是四川农业大学都江堰校区文理学院管理系旅游管理专业的应届毕业生。因为要参加学校在6月举行的论文答辩提前从实习地回到了学校,正好赶上了地震。地震发生后,他和同宿舍的同学侥幸逃出了摇晃的大楼。站在都江堰水电十局医院后面的空地上,因为学校大楼与该医院的住宿楼只有一墙之隔,他们看到很多病人和家属惊恐地纷纷从病房大楼往外逃。听说有一个产妇刚刚生完孩子,还在大楼内,罗朋便和她的男人一道冲进大楼,把产妇和小孩抱了出来。男人背产妇,罗朋抱小孩。小孩出生还不到24小时,身上的血还没有来得及擦干净。产妇转移到空地上,看到带着自己身上血迹的孩子,眼含泪水说的第一句话是:“我的宝宝!”……
回到学校,所有的同学都被聚集到了操场上。各院各班开始清点人数,联系和寻找不在现场的同学。晚上,学校从校园超市里抢运出一批干粮和水。每个同学也只能分到很少的一点点。为了防止余震,他们就在操场上守候了一夜。第二天,学校组织学生撤离校区。罗朋也随同学们一起撤离到了成都。
在成都,他从24小时滚动播出的电视上,看到地震造成的危害远远超出了他能想象的程度。他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出来!于是,他一心想着如何早点回到灾区,尽自己的力量去救人。他感到自己有责任去,有义务去!父母开始反对他再回到灾区去。他是家里的独苗苗。既然已经离开了震区,脱离了危险就没有必要再返回去了。不过,担任小学教师的父母最终还是理解了儿子的行动。他们从小也是这样教育儿子的,对社会要有责任感,要有同情心,要有爱心。
他和几个同学约好一起去团市委报名当志愿者,在路上遇到了后来成为队友的退伍军人黄强。由于报名的人太多,他们登记后迟迟得不到下达的任务,只能在原地等候通知。通过各种渠道,他们了解到组成团队进入灾区的可能性要大一些,马上联络了一些散兵游勇,组成“星火突击队”,重新在登记处以团队名义登记。又等了一天,团市委把他们安排到一个仓库搬运物资——从此开始了志愿者救灾行动之旅……
“我不去叫谁去啊?”
“其实做这些事情,我根本就没有思考的闲暇,哪来那么多的考虑?一个中国的青年,正值壮年,党员,刚退役,我不去叫谁去啊?这还用思考么?”
王雪建是四川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油画系的学生。1984年12月出生于山东博兴县陈户镇陈户村。读到大二时应征入伍,当了两年兵,退役后回到学校继续读书。在很多人的眼中,他属于“愤青”一类的青年。
他说:我能不愤怒么?从部队退役后,他本来应该得到一笔自主创业基金的补助,可是县民政局就是不发给他。(这是一件让笔者感到很奇怪的事情)
他认为,对80后的青年不能一概而论。有的80后生在城市,生活优越,活得舒服。而他也是80后,生在农村,从小就生活得非常艰辛,吃过很多苦。不要用有色眼镜看80后。在这次地震中,80后用自己的肩膀向世人证明,他们能扛起中国这面大旗。
地震发生时,他所在的大学也产生了强烈的震感。楼房晃得很厉害,墙壁上出现了裂缝。同学们处在一片恐慌之中。王雪建决定去市团委报名参加志愿者,到灾区去。他幽默地说:“与其在学校里跟大家一起恐慌,不如到灾区去跟灾区人民一起恐慌。”他走时没有向班级辅导员报告,如果报告了,学校出于安全考虑,可能就不会同意他去了。妈妈有高血压,也不能跟她说,跟她说了,血压一下“蹿”上去咋办?到了团市委正好碰上退伍老兵组织一个突击队,他毫不犹豫就参加了。
在去灾区的车上,大家都不说话,眯着眼睛打盹,积蓄体力好在下车后有力气干活儿。不一会儿,就到了青城山的后山,一下车余震就发生了,人站立不稳像跳摇摆舞。一位来自映秀的幸存者告诉他:地震时,他逃出来后,身体被一股力量弹了一米多高……
“没有钱就出最大的力吧”
黎森,这是一个化名。这位贵州的志愿者不希望他的真实姓名出现在我的文章中。地震时,远在贵州的他感受到了轻微的震波。在网上,他看到一个网友的博客,说地震时他正好在灾区,马上就投入到救灾中去了。他想:这时候我也应该在灾区啊!我没有钱,那就出最大的力吧!可是,这时网上、电视上提醒人们不要盲目去灾区,不要给灾区添乱,不要增加灾区的消耗,不要把去灾区的路给堵了。他又有点犹豫不决了。这时,一个退伍军人朋友来电话说他要去灾区,他马上脱口而出:“我也要去!”
下定决心开始行动时,他奇怪自己为什么感到手脚发麻,是因为即将面临的危险吗?对此,他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还是感到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他到商店里买来了背包、雨衣、电筒、一大袋药品……等到他拿到火车票的那一刻,忽然“手脚发麻”、“软绵绵”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他躲躲闪闪地避开母亲的视线,说是去贵阳玩几天,就背着包出了门。等到了车站,他的情绪感到分外镇静,已经没有开始的紧张感了。
他看到候车室里,有一位四五十岁老板模样的人在打电话,他说他正在火车站候车,马上去成都,给灾区送帐篷。他感到自己并不孤单,有很多人跟他一样奔流着沸腾的热血……
在没有空调的火车硬座上,他度过了不眠之夜。他在自己的博客中写下了当时自己真实的感受。看得出他是一个具有相当文字功力的人——
在清晨的晨光中、在火车不知疲倦的咣当咣当声中,我透过车窗看见了四川灰蒙蒙的天,我想这是多难的母亲沧桑浮肿的眼。天空中的毛毛雨打在行进的列车窗户上串成斜线,我想这是母亲还在为她阵痛中的儿女悲号、哭泣。我打开车窗露出一丝缝隙,一阵清凉迎面扑来,我想这是母亲坚韧、苍凉的叹息。这呻吟是那样的低沉,久久地回荡在空旷的田野上,追随着呼啸前行的列车,回旋在我的心底,直至汇集成一首嘹亮的号角。一声声、一声声充盈在我周围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