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人们正在北川老县城内悼念遇难同胞 快报特派记者 泱波 摄 |
|
|
2009年5月12日，上午9点，陈平从绵阳开着车，赶往北川老县城。过了安昌镇5公里，他就发现，自己来晚了。他被堵在那里，直到下午1点左右他的车子才往前挪了三四百米。
朝前望，到处都是车子。就连摩托车，也只能见缝插针朝前钻。陈平被堵的地方，距离北川老县城还有30公里。即使步行，也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到。坐在他车上的哥哥不断埋怨，“让你昨天来，你偏要今天来。”陈平默不作声，只是焦躁地不时看表。
这一天是汶川地震一周年，也是遇难者一周年祭日，在四川各震区，都举行了形式不同的祭奠。北川老县城第四次解禁，让幸存者祭奠亲人。5月10日，开禁首日就有万人入城祭拜。昨天，超过20万人赶到北川老县城。
该怎样讲述这一天，该怎样讲述这一年！３６５个日升日落，我们又一次回到这个值得永远铭记的日子——５月１２日。
汶川大地震让亲历者和见证者痛彻心扉，虽然随着历史的滚滚车轮会渐行渐远，但在博大浩瀚的人类发展史上，它必将留下一个沉重的印记。
思绪追逐着再也无法挽回的地震波方向，我们看到了灾难在这片土地和人民身上留下的复杂背影，悲伤与坚强孪生，毁灭与希望同在。
向顽强挺立、自强不息、迎难而上的灾区人民致敬！
羌族女子正祭奠亲人
快报特派记者 泱波 摄
汶川，南京为你点盏灯
快报记者 赵杰 摄
北川之
记
忍不住
再来看一眼
北川人赵广比陈平要早去一天。北川老县城从5月10日开禁4天的消息传出后，在绵阳租住的房屋里，他和妻子就商量好，要提前一天来祭奠亲人。“12号那天到北川的路一定不好走。”赵广的猜测果然成了现实：也是从绵阳出发的陈平，到了中午还是被堵在路上。
5月11日早上6点多，赵广和妻子，从绵阳汽车总站，搭上了去北川的汽车。从5月10日到5月13日北川老县城开禁的这几天，去北川的汽车每隔十分钟就会发一班。
100多公里的路程，赵广的心情异常沉重。过了安昌镇，赵广透过车窗看到，前往北川老县城的行人络绎不绝，有人捧着鲜花，有人提着香烛，有人骑着摩托，有人步行。
北川县城任家坪村的破旧收费站已经被拆除，这里已经成为一个人声鼎沸的小集市，路边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临时摊位，售卖着各种关于地震的纪念品和用于祭奠的物品，其中最多的是一束束的黄菊花。很多进到老县城的人都会带上一束黄菊花。
赵广身边，背着背篓的男子，手拉手的学生，通过戒备森严的关卡，绕过山道上的巨石，向县城赶去。地震之后，赵广是第四次到老县城祭拜亲人。
进了北川，离家还有多远？站在一片废墟前，他指着远处告诉记者，他的家就在那一片。六层的楼房已经全部倒塌。家，早已不存在了。
往日繁华的汽车站，如今只剩下一个歪斜的门楼；闹市中心的北川大酒店，在一片废墟中斜立着。“从北川大酒店到汽车站的路上，那天到处是尸体。”赵广走在这条路上，说话的声音依然颤抖。
他说的那天，就是2008年5月12日，当时地动山摇，赵广从屋内狂奔出去，耳朵内混杂着巨石碰撞声和人的尖叫声。他和同事们赶紧救援还埋在废墟里的同事，但只救出了一个人。80多人的公司，有17人遇难。他熟悉这个老县城的每条街巷，一路下来，他都能脱口而出它们的名字。他常常站在三道拐上，辨认着曾经的家，遥望工作过的单位。
去年5月22日，记者曾进入封城的北川。这次记者发现，从封城的那一刻起，这里几乎就再也没有改变。时间仿佛凝固在那一刻：一处倾斜的房间里，墙上还挂着一张结婚照，应该是一对幸福新人的居所；被山上的滚石砸扁的汽车，不知它的主人是生是死……
唯一的变化是，废墟缝隙中长出了丛生的杂草，曾经在废墟上忧郁徘徊的狗猫消失了，它们失去了主人的呵护，是否已在废墟间自生自灭？
一望伤人眼，再望伤人心。赵广说，这是物非人亦非，世上已无当初之北川。每一次，他都说下次不来了，但下次还是忍不住要来。
北川之
祭
放支歌曲给废墟下的姐姐听
北川老县城昨天天色阴沉，空中铺满乌云，空气中弥漫着焚香的香味和纸钱的灰烬。
废墟中，不时看到这样的提示牌：“放轻你的脚步，放低你的声音，给逝者一份安宁”；“亲人安息了，我们还忍心惊扰他们吗？”走在其间，祭奠的人群声音放低了，他们，当然不愿意惊扰长眠在这里的亲人。
只有不时传来爆豆般的鞭炮声，让人一惊，但，这也是对亲人的祭奠。
赵广在三个不同的地方摆上了祭品，大地震夺去了他的母亲、岳母、妹妹的生命。
一名中年女子从废墟里，搬了一个凳子，摆在路边，轻轻地把生日蛋糕放到凳子上，点燃蜡烛，摆了一张动画版婴儿画报的碟片，又拿出4瓶孩子爱喝的爽歪歪，她小心地在每瓶饮料上插上了吸管。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无声地滑落。她是在祭奠她心爱的孩子。记者不忍采访，擦了擦眼睛离开。生日蛋糕里传出了“祝你生日快乐”的乐曲，在寂静的人群中，播散的很远很远。
83岁的老人高顺友，却没有止住悲声。他的51岁儿子被埋在废墟里。家人担心老人的身体，一直没有让他来探望。周年到了，老人坚持要来见见儿子。在废墟上，老人再也忍不住思念，像个孩子般大哭起来。
小陈坐在废墟上，用手机反复播放着张韶涵的歌曲《隐形的翅膀》，他的姐姐就埋在废墟下。“姐姐最爱听这首歌，她应该能听到的。”
“经历了再大的苦难，人还要活下去，好好活着是对已故亲人最好的祭奠。人不能生活在过去！”前来祭奠父母亲的一位中年男子说。
逝者已矣，思者永伤，一年之祭，是为铭记，更为重生。
北川之
冀
北川中学
开工
祭奠的人群，使这个空寂之城，有了生机。
去年5月20日，北川封城后，这里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死城。地震周年前来祭奠的人数，是北川开禁几次中，人数最多的一次。
曾经，丧亲之痛，失乐园之痛，残身之痛，令北川人痛不欲生，地震数月之后，陆续有多名官员、百姓自杀，甚至有人回到县城的废墟，死在自家的床上。而在地震周年之际，人们似乎已平静很多。
废墟之上，到处可以看到人们祭献的鲜花、蜡烛。他们插上菊花、烧起香火、燃放鞭炮、燃烧纸钱、寄托哀思……
北川人心系两头。老北川，是北川人永远的伤心之地；新北川，是北川人的希望之地。
曲山镇的罗勤，在老北川附近卖照片等地震纪念品，“震后为了生计，我就在这个摆个摊，卖这些纪念品，一个月有几百块的收入。”罗勤说，按照规划，北川老城将被建成一座地震遗址博物馆。“以后来旅游的人多了，这些东西一定受欢迎。我要一直在这里。”就在数万人涌进老北川祭奠亲人的时候，昨天下午2：28，在北川县新址永昌镇，由中国侨联援建的北川中学举行开工典礼，明年9月1日，学生们将在美丽的新校园里学习生活。
北川中学的开工，也标志着北川新县城破土动工。
北川新址永昌镇，位于绵阳市安县永安和安昌两镇东侧两公里处，这里地势平坦，四周低山丘陵环抱，安昌河自西北向东南穿城而过，自然条件极佳，非常适宜城镇建设。
站在大堤上远眺，汽车、挖掘机、压路机来往忙碌，工人正在劳动。虽然眼前还是一片荒芜的河滩，但可以想象不远的将来，一座更加现代、美丽的新北川就将在这里出现。
通向工地的临时道路上，大型工程车辆来来往往。一些工人在这里挥锹铺撒碎石维护道路，他们身后是“一定要把北川建设好”的巨型标语牌，与道路另一侧“新北川 新梦想 新飞翔”的标语牌相互呼应，形成了一座通往新北川“永昌镇”的雄伟大门。
“重建一个新北川是对逝者最大的告慰，对生者最好的承诺。”赵广一直盼望着，新北川建好后，他所在的公司再次运行。现在，他和妻子都在期待着那一天。
青山依旧，将见证这里的人们如何顽强地生活下去，如何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快报特派记者 张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