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时间4月28日，把最后一篇稿件写完已是凌晨4点了，喝了一口刚刚采购回来的矿泉水，我强迫自己赶紧睡觉。新的一天，必然是更加忙碌的一天。
一个星期前， “猪流感”并不为人所知，但是从23日到29日，在四月的最后几天、差不多一周时间里，它迅速成为了全世界的新闻关键词之一。墨西哥在不到一个星期内也成为了举世瞩目的“重灾区”。
作为新华社驻墨西哥的记者，回忆起这短暂的一周，我和同事们感觉仿佛过去了一个月，因为发生了太多事情。但作为记者，我和同事们没有慌乱，我们在实践自己作为一名记者的使命：及时准确报道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快报特约记者 陈瑶
墨西哥城报道
4月25日，在墨西哥城的繁华地区，游客戴着口罩用餐、饮酒。 新华社发
神秘猪流感走向公众
4月23日，送走美国总统奥巴马不久的墨西哥渐渐恢复了平静，我也将关注点由奥巴马转向了即将开始的世界跳水系列赛墨西哥站。
而就在这天晚上，墨西哥卫生部部长科尔多瓦通过国家电视台，发出了令全国人民感到不安的消息：由于墨西哥首都以及临近地区发生一种神秘流感，政府决定墨西哥城以及墨西哥州24日大中小学以及幼儿园等教学场所停课。
当天晚上，我接到了几个当地朋友和当地同事的电话，得知即将在第二天举行的跳水比赛也有可能因此取消。24日上午，我与视频记者万厚德扛着器材出去采访停课的情况，住处周边的幼儿园、小学，以及墨西哥城有名的六十八中学大门紧锁，上学时间应拥挤不堪的这段路格外安静。
好在世界跳水系列赛正常进行，只是赛事组委会临时决定要求所有购票观众退票离场，只允许少数的工作人员以及媒体在场观看。闭门赛的消息很快传开，“猪流感”蔓延的消息开始在各国媒体和墨西哥城人们中间传开。
25日，科尔多瓦通过新闻发布会说，墨西哥共有20人直接因感染猪流感病毒死亡，墨西哥城13人，全国有近1000多疑似病例。消息传来，墨西哥市民开始害怕，口罩也在各大药房成为人们排队购买的物品。于是，我们的工作重心从关注中国跳水梦之队在墨西哥站的比赛转为报道这次疫情。
“这到底是什么病，感染途径是什么？”很多墨西哥人问，我们也在问，然而首批病患体液标本18日才被送到首都的医学实验室进行分析，化验最终结果仍未知。
日趋紧张的气氛，令总分社的同事们回忆起2003年那年中国的非典。
紧张而漫长的周末
25日和26日正值周末，往日人头攒动的博物馆、电影院、图书馆等场所大门紧锁。超市、快餐店、购物中心门可罗雀，地铁、公交与以往周末相比人数骤减，人们多数面戴口罩行色匆匆。
墨西哥最大的连锁影院已宣布关闭疫区所有39家放映厅。另外，疫区的大型公园也被要求关闭，以减少交叉感染。
26日，在墨西哥首都举行的两场足球比赛也成了闭门比赛，偌大的观众席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安静。
而疫情在继续蔓延，26日，墨西哥总统卡尔德龙发布总统令，宣布全国进入“卫生紧急状态”。随后政府决定将这种紧急状态维持至少10天。当天，墨西哥政府频频通过国家电视台以及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公众发布最新的疫情报告。
当日晚间，墨西哥卫生部部长科尔多瓦通过墨西哥国家电视台发表讲话说，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墨西哥州等地区疫情比较严重，但“疫情并没有蔓延至全国”。
为了了解医院的最新情况，我们走访了几家医院和诊所。发现各家医院并没有出现人满为患的状况，只是设立了隔离区，且只允许病人以及一位陪同进入。
而一些医院和诊所却出现口罩供不应求的情况。墨西哥城市政府下令在原来分发600万只口罩的基础上，在市区以及公共交通站点再次免费发放100万只口罩。
一位同事为了给大家购买口罩，跑遍了所在区的几家药房，排队等候了数个小时，才勉强买到了100多只医用口罩。而在药房售价1.5比索的口罩，却被一些商贩叫卖到20比索甚至50比索。
与此同时，墨西哥城以及相邻地区药房储存的抗流感药物一度告急，出现少数人哄抬价格的现象。
口罩遮不住笑脸
人们渐渐习惯口罩和消毒液的气味，新的一周开始了。墨西哥卫生部27日早间发布公报，宣布墨全国确认以及疑似猪流感死亡总人数上升至149人。
就在发布会期间，墨西哥南部格雷罗州发生了里氏5.6级地震，首都有明显震感。我的一些同事拍回了首都大批戴着口罩的白领从写字楼下到底层的照片和影像。
猪流感的疫情也引发了经济担忧，影响了投资者的信心，墨西哥股市当日大跌3.34%，而首都餐饮营业额也下滑了七成，各种类型的餐馆只允许顾客将所购的食物带回家食用。
同时有专家估计，墨西哥将视疫情发展计划停止首都地铁运营，一时大家纷纷猜测这将直接导致墨西哥全面停止国内经济活动的可能。
我们走访了几家较大的农贸市场，发现物资还算充裕，各种食物的价格也没有太大的起伏，甚至猪肉也并没有因为“猪流感”的打击而被墨西哥人放弃。
位于墨西哥－科约坎大道的公立医院霍科总医院，在急诊室外有30多名病人亲属等候着就诊的家人，大多数人带着医院提供的咖啡和点心，互相交谈着，显得比较乐观，他们告诉记者就诊家人会很快康复。
疫情当前，墨西哥人民乐观开朗的性格帮了他们。就在我们结束采访时看到一位年轻人面戴一只可爱的“笑脸”口罩。
他告诉我，虽然每天死亡数字从早上开始就通过媒体的报道变化着，但他并没有恐惧。
平淡但不平静的28日
28日，我们仍照常早间开当日报道策划会议，然后各自行动进行采访并指挥当地雇员的工作。
一个上午没有太多新闻，下午同事又费尽周折买回50只口罩。晚间，墨卫生部部长通过电视向市民透露，全国疑似和确认猪流感死亡病例的增速呈放缓趋势，这给人们带来很大的信心。
当我们在埋头赶稿时，负责后勤的同事将采购的一部分矿泉水分发给大家，并说目前超市矿泉水库存比以往少了很多。也许疫情会朝着很快好转的方向发展，这是大家所希望的。
29日凌晨的墨西哥城一片寂静。抬头看着窗外闪烁的万家灯火，我仿佛看到了孩子们一张张熟睡的笑脸，在这场灾难面前，正是这些笑脸给了人们前行的动力。而身在异国的我，也更加思念大洋另一边的亲人们，希望这场灾难尽快结束，愿你们永远健康、平安。
■越洋连线
墨城口罩恋人拒绝“禁吻令”
“我感到自己有点感冒了，睡眠差抵抗力就下降了。”陈瑶向快报记者“抱怨”，此时是当地时间凌晨2点。陈瑶已经连续工作了18个小时，而之前，她也仅仅睡了4个小时。
快报记者：有人说，墨西哥城是一座死城、空城。
陈瑶：这不是事实，市民仍在继续他们的生活，该上班的也在正常上班，今天我出去，商店没有关门，街上也是有人的。
周末时，和西方国家一样，在墨西哥很多商店都关门停业。而这次政府要求关闭博物馆和电影院，街面就会显得萧条一点。
快报记者：墨城社会秩序如何？
陈瑶：生活秩序依旧。暂时没有出现抢购，但有囤积食物的现象。对于整个国家来说，墨城是最严重的，死亡比例最高。有小孩的一些市民会比较紧张，大多数人都比较乐观，虽然紧张但觉得会好起来。政府也提醒恋人不要接吻，但恋人们戴着口罩，和平日一样亲昵。
快报记者：有消息说，政府隐瞒了数据，真的吗？
陈瑶：到底有没有隐瞒我没有权利下定论，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快报记者：你们如何开展工作？
陈瑶：我们从一大早就开始工作。根据当天的情形开展策划和报道。我们的工作是和当地雇员一起展开。大家冒着被感染的危险，外出采访。值得一提的是本地雇员，他们接触疑似的猪流感患者，戴着口罩和医用眼镜、手套。回家会把相机和摄像机用酒精全面清洗，并把机器放在孩子们够不到的地方。大家都很辛苦。
快报记者 倪宁宁
陈瑶：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大学西班牙语系。先后供职于新华社国际部西文编辑部、新华社江苏分社、新华社国际部西文编辑部。2008年最后一天赴墨西哥，现为新华社拉美总分社墨西哥分社记者。
南京墨西哥留学生：
“恐慌只会让日子更艰难”
28日早晨，在东南大学念书的大卫（David Vazqucz Gonzalez）收到了来自墨西哥城的消息：地震了。消息是妈妈发来的。大卫赶紧打开电脑：5.6级，无人员伤亡，大卫舒了口气。自从上周听说墨西哥暴发猪流感以来，大卫的神经就变得格外敏感。“墨西哥最近祸不单行，我的父母、3个弟弟都在首都墨西哥城。”大卫的语气难掩担忧。不过，他并不悲观：“生活还在继续，这些都会过去。”
大卫身在南京，心在祖国
快报记者 路军 摄
在南京的墨西哥人很少
猪流感暴发以来，墨西哥成了“震中”。在东南大学海外教育学院，记者打听到，一名墨西哥学生在这里念书。“他叫大卫，来中国半年，为人友善，应该愿意跟你聊聊。”工作人员告诉记者。
晚上9点，大卫忙完了手上的活，如约接受了记者的采访。33岁的他，如今在东南大学念国际贸易专业。
“我在墨西哥城做过4年的进出口贸易，我们公司和许多国家之间都有贸易往来，贸易往来最多的就是中国。公司进口过中国的很多产品，我当时就知道有个电子产品叫熊猫。”后来，大卫才知道，熊猫电子就是南京的，通过熊猫，大卫的生活第一次和南京有了关系。
大多墨西哥人到中国来，都会选择北京和上海。大卫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南京，他看中了这里的教育。
“到了南京，我也想多找几个老乡，不过在南京的墨西哥人真少，”环顾左右，大卫只找到了4个墨西哥人。
“一个是我的同学，女孩子，也在东大读书；另一个在一家公司工作做研究；还有一个原先在南京大学读书，前段时间毕业了，最近好像去广州工作了。”
两年的留学日子刚过四分之一，大卫已经把自己的异乡生活装点得丰富多彩了。“我有很多外国朋友，乌克兰的、法国的、中国的，我们每周会聚两次，聊聊最近的生活，讨论如何提高中文，顺便安排点旅行计划。”今年的春节假期，大卫和朋友去了广州，过了一个地道的中国年，绚烂的烟花逗留在他的记忆里。
墨西哥城成“口罩之都”
大卫第一次听说“猪流感”这个词，是在最近一周。来中国后，每个星期五，大卫都会和家人通一次电话，就在上个星期五，家人告诉他，猪流感暴发了。大卫有点蒙。随后几天，流感的传播之快让大卫越发蒙了。
“墨西哥城人口很密集，我的家在墨西哥城东南。仿佛一夜之间，出门的人都戴起了口罩。”大卫的妈妈克里斯蒂娜（Cristina Gonzalez）今年63岁，开了一家公司，自己当老板；他的三个弟弟也都已经工作。猪流感袭来，家人起初有些不知所措，开始密切留意电视、广播、报纸上的新闻。政府展开了一系列的应对措施。
很快，墨西哥城的人们知道应该“做什么，怎么做”了。“害怕不起作用，只会让日子更艰难。”
“妈妈一直是个热爱工作的人，忙碌的工作让她看上去比同龄人年轻。最近一周，妈妈像往常一样，早上起床冲澡吃早饭，然后开20分钟的车去上班，当然，相对以前，工作也比较清闲了。一天工作7个小时，晚上回到城南的家。”猪流感以来，这20分钟的路程变得跟以往不太一样，原先经常拥挤的街道，现在很少看到人了。
这一周，大卫的手机24小时开着机，跟家人的联系变得更多了。“墨西哥城的市民去超市的次数变得更多了。人们去超市抢购些水、牛奶、鸡蛋等。在政府的控制下，大型超市的商品价格并没有大涨价，但市民的囤货抢购让超市很多商品经常卖断货。而一些小型市场的商品涨价不少。”
“从27日开始，政府决定大中小学开始停课，一直停到5月6日，并且要求大家尽量呆在家里，减少出门。如果出现不舒服症状，可以打电话到医疗机构，医生会随时上门检查。”大卫还告诉记者，猪流感让墨西哥足球赛“闭门对决”，“因为人群越密集，疾病传播的可能性就越大。”
目前不打算回国
“现在没有人敢买猪肉了。”大卫告诉记者，猪流感以来，去饭店吃饭的人越来越少了。墨西哥政府为避免人群密集造成流感病毒大面积迅速传染，勒令首都部分餐馆或暂时歇业，或缩短营业时间，控制用餐人数。
“饭店看上去都冷冷清清，很多饭店早早地就打烊了。大家都在家里吃从超市买回来的食物。那些以碎猪肉和玉米卷饼为特色的传统风味餐馆，客人更少了，有的甚至关门了。”
最近一上MSN，大卫和南京的几个墨西哥老乡就互通消息。“朋友们在墨西哥的家人现在都还好，认识的人中，目前没有人出现疑似病例。”大卫说，他最近不打算回墨西哥，他的墨西哥老乡想法也一样。“那里疫情不容乐观，每天都有新发现的病例。我们能做的，就是呆在南京，关注着猪流感疫情动向。”
“墨西哥城的市民不仅要面对经济危机、猪流感疫情，还要面对地震。墨西哥经历过1985年大地震的惨剧，这次地震中基本没有出现房屋倒塌。我们的城市没有在危机中退缩，人们比过去更注意卫生，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大卫给记者比画了一个口罩，“人们出门戴上口罩，生活仍然在继续。”
快报记者 戎华 白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