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3月,辽宁人蔡伟在来自北大、复旦等名校的3位教授的联名举荐下,参加了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的博士生考试。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主任刘钊教授4月27日表示,现在离正式发录取通知书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但蔡伟的被录取已经没有问题了,此外,他的博士考试成绩也名列前茅。
蔡伟今年已经38岁了,仅有高中文凭,以蹬三轮车为生。刘钊教授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他是复旦大学校史上第一个以高中学历报考博士的学生。”
记者随即连线当事人:一个仅有高中文凭的中年人,如何叩开复旦博士生考试的大门?
复旦光华楼有个高中生
复旦大学百年之际,校区本部内高耸起两栋大楼,几公里之外便能端视其貌,堪比国际一流教学大厦。以“日月光华,旦复旦兮”之意拟名为“光华楼”。光华楼27层,是复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办公楼面。从2008年9月起,只有高中文凭的蔡伟,成为“月照光华27楼”的成员之一。
他整天的生活就是读书。几位教授都上年纪了,但对学术的追求不减。在这样的背景下,学生也是一样,有些人甚至把洗刷用具都带到了办公室。
他们的研究不为外界纷扰所动。一名研究生很淡定地说,“这样的学习就像下‘围棋’,一个智力游戏并不会带来物质财富,但它满足人的求知欲,我们每天的工作和学习时刻被古文字的博大而吸引着,欲罢不能。”蔡伟说:“这样的文脉激励着我、感动着我。我从未动摇过自己的信念,也没有想到,努力真的改变了现实。”
坚持自学20年
坐在记者面前的蔡伟现年38岁,中等偏瘦的个头,衣着朴素。但在和蔡伟的学术交流中,却对他肃然起敬,“他对中国古文字的熟知程度远超常人”。
事实上,20年前,蔡伟在辽宁锦州市一所高中毕业后就在当地当起了“小贩”,依靠摆摊卖烟来维持生活。
幼年时,蔡伟在临描书帖的同时对中国古代文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上了高中,他的语文成绩在学校中已是出类拔萃,当时学校里的语文老师遇到生僻字都会找上他。不过他偏科情况很严重,数学、英语成绩糟糕。到了高三,大学对他而言已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蔡伟说:“我对古文字有着强烈的研究冲动,高中毕业后,除了工作就在图书馆看书,当时学习条件很一般,图书馆里有很多古籍书找不到,一般的情况下书又不能外借,就只好坐在图书馆里,把整本整本的书抄下来。”
高中毕业后的20年,他的自学没有中断过,几乎把所有的收入都用在了买书上。蔡伟说:“在踏进复旦大门前,我每天蹬三轮车接送路人,想以此来改善成家后的生活条件。当时心中挺苦闷的,白天到晚上都在蹬三轮,没有时间看书了。”
一个“佐子”叩开复旦大门
裘锡圭先生,现年75岁,中国古文字学界泰斗级人物,晚年从北京大学落叶归根于出生地上海,目前在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任教授、博士生导师。
1997年,裘先生在学界顶级刊物发表《〈神鸟赋〉初探》一文后,对赋中的“佐子”未能做出解释。蔡伟随后去信,告知“佐子”应读为“嘬子”。裘锡圭就此相知其人。日后在《再談古文獻以“埶”表“設”》等文中也多次引用蔡伟观点。
蔡伟向记者动情地表示:作为一个民间古文字爱好者,能受到老先生的关注,对自己的研究有着太大的推动作用,心生感激。有一次实在克制不住自己,在1997年从辽宁出发到北京,找到了当时还在北大教学的裘锡圭教授,请教学术。老先生的严谨以及对后辈的照顾,都成为了他继续坚持的动力。
蔡伟有些腼腆地说:“自己在古文字上可能有点天赋,但更多的是靠研读。在高中毕业后的20年社会生活中,从未动摇过自己的信念。”
一名从复旦中文系考入该校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的研究生向记者表示:一般研究生或博士生涉及较少的“子书”,蔡伟竟然也有很深的造诣。自己需要找很久的资料或史实,蔡伟能马上道出,并能迅速翻阅到某本书的第几页佐证,他对这样的记忆能力有点惊讶。当记者向蔡伟提及此事,他说:“我只是读过很多遍而已。”
三教授联名举荐考博士
然而,在现有学制下,无论蔡伟的学术造诣达到何种高度,一个只有高中文凭的中年人,暂不论博士,就连硕士或本科他都很难被录取。
2008年9月,在准考复旦博士之前,蔡伟经由裘锡圭先生引荐,复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特邀他参与《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项目的整理工作。蔡伟也趁此机会来到了上海。经过一段时间的共事之后,蔡伟在古文字研究上表现出来的学术潜质打动了裘老教授,遂联名北京大学李家浩教授、韶关学院徐宝贵教授,上书国家教育部,请求特批蔡伟准考博士资格。之后即得到教育部的肯定批复。
最终,蔡伟在考博士时考的是古代文学科目,他身边的同事们说:这样的科目就算对科班出身的研究生来说,都是困难的。但对他而言只是小菜一碟。
在学术上,名利是致命伤
4月27日下午1点30分到4点,在记者采访蔡伟的过程中,他的手机一直都没有停过,时下,他正被媒体的光环包围。蔡伟说:“我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来出名,这不叫什么名人。”在他眼里,只有对学术产生影响,在古文字学界能有深入的研究并发表独立客观的观点,才是最神圣的。
“在学术上,名利是致命伤。”面对记者,蔡伟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而对于如今很多人习惯把学问分为“有用”和“无用”,并喜欢用物质来衡量一切的现象,蔡伟表述:“我觉得,学术精神也是一种物质。”
得到家人认同需要时间
能够以高中学历报考名校博士,蔡伟在很多人眼里是个幸运儿。但对于这一如此传奇的经历,在家人眼里的蔡伟,却成为了一个“叛逆”。
“在父母眼中,我是很叛逆的。我想搞学术研究,尤其是搞古文字方面的研究,和他们对我的要求与想法,实在太不同了。父母希望我的生活轨迹,能朝着为家庭致富的方向不断延伸。虽然现在我已经拟录取博士了,但我感觉到,要得到家人的认同,还需要时间。”
蔡伟向记者坦言,在成为“名人”之后,受到最多的就是来自家庭方面的压力。“进入复旦之后,自己的生活条件有所改善,现在每月能领取3000元。”他给记者列出了所有开销:吃饭每月600元,都是在学校食堂;房租250元,还有买书的钱;余下来的钱都寄给还在锦州的老婆及一个11岁的儿子。“妻子从事送报工作,每月收入500元左右。小孩正在上小学。我很想家,但既然幸运地考上了博士,就一定要在学术上更加刻苦研读。”
用研究成果证明自己
作为一个特例,蔡伟将面临一些不适应。他说:“我毕竟不是正规体制内培养出来的学生,在学校里难免会有压力。一方面是一些不认识的人对我这样一个特殊学生的看法,另一方面是我还需要修一门外语。我选择的是日语,只是因为入门较为容易,很多日语都是汉语的演化。”
蔡伟表示:“我很担心像我这样的‘特殊学生’并不多,这会给我带来一些压力。我决心用自己的研究成果来说话,来证明自己。
作为一个受到特殊待遇的人才,蔡伟说:“虽然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学生,甚至在6月份没有拿到正式通知单前,我还不是博士。但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感恩,去报答那些曾经帮过我的人。”据上海《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