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21日,离南京解放60周年还剩两天,石学鸿老人辞世,没能等到那个令他刻骨铭心的日子。60年前的那天,隆隆炮声掀开历史新的一页,石学鸿也迎来命运的激变——从国民党公务员变成阶下囚,在牢狱里度过人生最美好的30年时光,重获新生后,他又成为中国的文化名人。在风起云涌的时代前,每个人都是小人物。当年留在南京的国民党人士,很多都经历过和石学鸿类似的命运沉浮。风雨60年后,记者近日走访了他们。快报记者 孙兰兰 见习记者 沈达兵
石学鸿:去世在“4·23”前两天
4月21日,南京解放60周年纪念日前两天,90岁的石学鸿在他那间名为“厥庐”的住所里悄然离世。
石学鸿生前的身份是江苏省文史馆馆员,二十多年来,他一直从事自己喜爱的书法、绘画与篆刻研究。但是,当他成为文史馆馆员的时候,已经是1985年,60多岁了。在1981年之前,他的身份是犯人——一个坐了30年牢的犯人。
梅兰芳请他刻过印
就在石学鸿去世前几天,记者见到了老人,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南京城西一处简陋的居所里。时间正是阳春三月,春暖花开,可是90岁的石学鸿却卧在一张简陋的小床上,形容枯槁,双目无神,不停地咳嗽,几乎喘不上气来,严重的肺部感染让他不能大声说话。据守在床边的二女儿朱晓明介绍,父亲还患有脑血管疾病,刚刚在医院治疗了三个多月,天气稍微暖和了才敢让他回家休养。居所的墙壁上,挂满了老人自己的书法与绘画作品。
国民党时期,石学鸿是政府的一个小公务员,在国民政府文官处印铸局担任技师,主要负责给各机关刻官印。他本人不是国民党党员,而是参加了当时的一个小党派——民社党。1946年,他离开印铸局后,又担任了南京市参议员,相当于今天的政协委员,参与监督协调南京的文化教育、社会治安等。其间,因为篆刻书法技术超群,石学鸿与当时的诸多文化名流如黄宾虹、胡小石、傅抱石等交往颇深。
朱晓明翻出父亲做参议员时的照片,年轻帅气,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看上去英姿勃发。
老人躺在病床上,努力地搜索自己的记忆,有很多片段已经连不上了,他断断续续地向记者介绍当年的一些事情。“当技师时我是公务员,还领着政府的工资,后来做参议员,只领一点微薄的津贴,其实就是平时开会办事需要的一些车费。因为我有篆刻的手艺,所以我也不指望公家的钱过生活。”
据朱晓明介绍,父亲年轻时的篆刻技术在南京享有盛名,梅兰芳也托人请他帮忙刻印,甚至还给蒋介石刻过印章。
为了老母亲留在南京
石学鸿本来可以这样一直安静地玩着自己的金石,但是,历史的洪流汹涌向前,他也面临着何去何从的抉择。在南京解放前夕,民社党负责人钱均田邀请他一同赴台。那天下午,在梅园新村17号民社党总部,钱均田将一张飞机票送到他手上,让他和其他民社党党员一起撤离南京。
当时,与南京城内的许多人一样,石学鸿心里也是惊慌不定,不知将要发生怎样的事情。不过他考虑再三,还是决定留在南京。
老人喘着大气,回忆当时自己的心情:“因为我的祖上就是南京人,我对南京有舍不掉的感情,所以我还是希望留在这。有人害怕留下来共产党会对自己不利,我就不怕。虽然我在国民政府做过事,但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朱晓明补充说:“我爸6岁时,我的爷爷就已去世了,但当时奶奶还在,他对自己的母亲非常孝顺,而像老母亲这样的家属,当时是没有条件离开南京的,他怎么也不会丢下老母亲。”就这样,石学鸿最终选择留在了南京。
当时,南京城内已经非常混乱,许多警察已经四散而逃,警察局形同虚设。当时吴贻芳出面组织了治安维持会,临时维持南京的秩序。因为石学鸿在南京有些名声,吴贻芳专门给他打电话,让他出面参与维持秩序,石学鸿应邀欣然而往。
当年4月24日,他还代表民社党南京党部,与广大群众一起,参加了欢迎解放军进城仪式。南京解放后,他很少公开活动,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家中。
朱晓明说:“当时我父亲也不再有什么大的奢望,只希望能过普通人的生活。”在许多文化界朋友的支持下,石学鸿在太平南路上开了一家印社,一些友人经常去那里聚会。印社开了仅仅一年多,就被迫关门了,他被关进了牢房。
一封信让他成了政治犯
为何石学鸿这么快就被关进牢房,并押了那么长时间呢?因为他确实犯了错误,并且,这在那个年代是非常严重的罪行。
石学鸿以前的一位叫孔君卫的同事随国民党去了台湾,而他的妻子与一对子女却留在了南京,无依无靠。于是孔托人给石学鸿带来消息,希望石学鸿能设法将夫人孩子送往台湾。
时隔多年,现在的石学鸿也不再有什么顾忌,他喘着大气,断断续续讲述了自己当年所犯的错误,“男人已经离开了南京,只剩孤儿寡母在这里,看上去很可怜,我觉得不忍心,就答应帮他们。”那天下午,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摸索到了石家,手里搀着个孩子,身上还背了个孩子,这就是孔君卫的家人,石学鸿看了觉得很心酸。
当时由南京去台湾非常困难,必须经过安全部门的严格审查。石学鸿利用自己善于绘画的技术,制作了一个公章,伪造了一份允许离宁赴台的批准文件。由此,孔君卫的妻子孩子得以顺利到了台湾。
家人到了台湾后,孔君卫非常高兴,专门写来一封信,对石学鸿表示感谢,随信还寄来了一些钱。可是,就是这封信让石学鸿遭了殃。当时,这封信被南京有关部门截获,认定这是严重的通敌行为,决定对其展开审查。经过讯问侦查,安全部门认定他是一个政治犯,法院判处他无期徒刑。他很快被投进监狱,最先是在羊皮巷附近的看守所,后来被关押到老虎桥监狱,最后又被转到龙潭监狱。等他最终出来的时候,已经是1981年,他已经从一个30多岁的壮年变成一个60多岁的垂垂老者。
石学鸿进监狱后,只剩下妻子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生活,妻子是一名小学教师,白天要去上班教学,一下班就急匆匆回家照顾孩子,凭着微薄的薪资支撑着一家四口的生活。
出狱后成为文化名人
虽然石学鸿身陷囹圄,但他的篆刻能力引起了监管人员的重视。因此,即使是劳动改造,他的工作内容也与其他人不同,监管会安排一些篆刻或绘图的工作让他做。后来,南京长江大桥修建时,桥梁上的许多人物和字迹雕刻要求比较高,难度较大,有关部门想起了石学鸿,让他负责其中部分图案的设计工作。他设计的效果让专家们一致叫好,最后决定就采用他设计的方案。
1981年,刚从牢房中释放出来的石学鸿,已经是花甲之年,言行谨小慎微。朱晓明告诉记者:“他刚出来时,什么话都不敢讲,生怕惹祸上身。”不过,他出色的书画篆刻技艺引起了文化部门的注意,江苏省文史馆将其聘为馆员,给他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创作环境,直到这时,他终于又有了施展拳脚的舞台。他好像要弥补自己这些年来浪费的时间,刻苦钻研,精心刻制了许多精美的印章,绘制了许多出色的画作。他的成就赢得了各界的关注与认可,1996年,他获得《世界书画艺术名人证书》。
刘维才:
一生离不开中山陵
1948年秋,19岁的刘维才离开老家安徽滁县,来到当时的首都南京。刘维才当上了国父陵园管理委员会拱卫处一等卫士。他没想到的是,半年后,国民党就放弃了南京,留下了他们这支特殊的国民党部队——守陵卫队。从此,他的命运发生了转折。今年已经80岁的刘老,回忆起南京解放前后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陈毅手书“保护中山陵”
刘维才离开家乡来到南京,刚好国父陵园的守陵卫队空了个位置,刘维才就去面试了顺利进了拱卫处第三中队。
刘维才很满意这份工作,吃穿不愁,就是环境相对闭塞。对于外面局势变化,守陵的士兵们并不清楚。
到了1949年初,国民党高官开始纷纷撤退,主管中山陵的行政院院长孙科,即孙中山的儿子,也要走了。临走前,他尽量动员卫士们能留守在中山陵,“毛泽东、周恩来对孙总理是很尊敬的,不会为难你们的。”
4月24日凌晨,解放军先头部队入城后,发现中山陵陵园内还有一支国民党部队。上级领导得知情况后,认为对这支守卫中山陵的拱卫部队,应该区别于参加内战的国民党军队。
那天,刘维才正在路上值勤,就遇到了解放军的部队,“挺有礼貌的,也不凶,就让我们回去。”这是第二野战军第105师315团副政委刘志诚带的部队,他率领一个营的战士来和中山陵拱卫队部队谈判,双方非常平和,拱卫大队接受改编,继续担任中山陵的守卫工作。
事后,陈毅称赞:解放南京一役,“中山陵接管得最好”。他还亲笔书写了一条“保护中山陵”的手令,派人送来。
换上解放军的军装才安心
解放军对中山陵的保护,尽心尽力。拱卫处卫士以及原先的陵园工人,共400多人,全部留用。
刘维才和其他留用的守陵卫士们整编成一个连,叫二连,解放军派驻来的,则是一连,共同担负保护中山陵的重任。
虽说被收编了,可穿的衣服还是原先国民党的军服,而一连的战士们,穿的则是黄绿色的土布军装。“他们挺客气,可我们就是觉得有距离,特别是看到他们穿的军服,我们就觉得不好意思,心里想,怎么不给我们发一样的衣服呢。”
直到四个月后,重新整编。每个人都发了解放军的服装,穿上土布军装,大家觉得很神气。
最熟悉中山陵的人
1953年,刘维才调任中山陵园管理局办公室,当起了管理员,开始从事文保工作。1966年,孙中山先生诞辰100周年。政府拨了100万元用于维修中山陵,刘维才也参与了这次大修工程。
然而,这时“文革”十年浩劫也开始了。中山陵一边在搞维修,另一方面又要破“四旧”,刘维才心里那个别扭劲儿无法言说。没过多久,刘维才自己的命运也发生了变化,被下放到淮阴县韩圩公社第五生产队。直到1979年,刘维才才回到南京。回来第一件事,领导就让他主持中山陵第二次大修工程,国家文物局的40万元已经到账了,就等着他回来,赶紧开工。
从守陵卫士,变成文保“卫士”。刘维才说,得益于他在拱卫处的那段经历,他每天都在山上四处巡逻,渐渐就成了对中山陵地区研究最透彻的文博专家。
侯鸣皋:“旧官吏”的帽子戴了很多年
侯琦今年已经70岁了,她是从新疆回南京探亲的。记者见到这位老人时,她不禁有些唏嘘。53年前,她还是南京八中的一名学生,品学兼优,是学生会主席,她自信能够考上一所名牌大学,对前途充满了美好的理想。但是,让她遗憾终身的是,因为她父亲侯鸣皋解放前是国民政府的官僚,她被剥夺了上大学的机会。就在她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她的父亲就被捕了。随即,她与南京的130多名家庭出身相似的年轻学生,被送往新疆去“支边”,从事地质勘测工作。从此,她远离家人,独自一人在新疆生活、成家、扎根,直到退休。
励志社走出的文化人
侯琦的父亲侯鸣皋,解放前在国民党励志社工作,是国民党庞大官僚体制中普通的一员。励志社是蒋介石的内廷机构,主要负责为蒋、宋办理一些宴会、娱乐、接待等事务,也负责接待国外军政人员,当时的社长是蒋介石本人,总干事是黄仁霖。
1932年,侯鸣皋才22岁,刚从上海暨南大学毕业,与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他也梦想着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与光明的前途,于是,他考进了国民党励志社,负责演艺、文体、接待等工作。在这里,他参与举办了多次宴会,组织了多场话剧演出,尽职尽责。美国军事顾问到中国来,他负责接待,安置得妥妥当当,因此受到了总干事黄仁霖的器重。凭着自己的聪明才干,到解放前,他已经做到了代理总干事的职位。
侯鸣皋的头脑灵活,在励志社工作期间,曾自己做过钢材生意,后又利用自己掌管的农场,经营农副产品,发了一笔财。到了解放前,他在南京的太平南路又有了自己的一片商店。可以说,他们一家的生活是比较平静的。但是,侯鸣皋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时时关注着时局的变化。
侯鸣皋的小儿子侯方生今年四十多岁,眉宇间颇有父亲的一些神采。他拿着父亲的照片告诉记者:“他虽然在那个环境里工作,但其实是个思想进步的文人。”侯鸣皋年轻时就很喜欢戏剧,通晓英语、俄语,先后创作、导演了多部戏剧作品,并翻译了国外的一些优秀剧作。他经常与一些进步的作家与演艺人员接触,也与中共地下党有联系,思想进步,也很爱国。他后来跟子女们讲过,当时他最希望国共能够和平谈判,早日结束争斗,让人民能得到安生。
但是,在历史潮流面前,个人的心愿微不足道。
不愿撤离南京
1949年4月,南京城里人心惶惶,励志社也开始谋划往上海转移。
那天,在中山东路励志社总部,黄仁霖与侯鸣皋进行了一次长谈,主要意思是希望他跟着一起撤走,但侯鸣皋此前早有打算,他判断国民党大势已去,另外,在南京有自己的家人和一份不小的产业,他都不愿丢下。因此他拒绝了黄仁霖的提议,谈话不欢而散。
黄仁霖离开南京前,再次找到侯鸣皋,这次的话完全不一样了,他说:“你留在这里也好,把励志社的财产看管好,看看下一步事情怎么变化,我们不久还会回来的。”这话正中侯鸣皋下怀,他满口答应。随后,黄仁霖安排人送来了事先已经制好的任命书,任命侯鸣皋为励志社代理总干事。分手时,黄仁霖意味深长地看了侯鸣皋一眼,转身离去。
“后来父亲才知道,那时黄仁霖认定他与地下党有联系,已经不再信任他了。”侯琦说。
励志社的财物是很大一笔资产,分布在南京各处。当时不少职工因为遣散费没有发放到位,开始哄抢社内的钢琴等物,情况比较危急。侯鸣皋本人确实想保护好这些财产,不过他不是为国民党保留的,他是在等解放军进城,于是他立即组织了励志社原有的一批忠心职工,将所有的财产严加看管,其中包括中山东路的励志社总部、宁海路AB大楼、青龙山煤矿等。
1949年4月23日晚上,他正在洪武北路自己的住所与几个职工商讨怎么加强保护,这时突然有人来敲门,开门一看,原来竟是隔壁的邻居,其真实身份是地下党。邻居进门就说:“你们的保护工作做得不错,现在解放军就要进城了,明天你们跟我一起去迎接。”第二天,大街上果然就出现了不少解放军,侯鸣皋跟着这位邻居一起,去办理了移交接管手续。
积极追求进步
南京解放后,侯鸣皋因为保产有功,被南京市军管会留用。大女儿侯琦回忆说,“在我14岁那年,一天父亲突然穿了一身军装回来,我还觉得奇怪,怎么爸爸突然成了军人呢?后来,爸爸还与军管会的领导们一起合了影。”
很快,新政府成立了,侯鸣皋又被安排进南京市交际处工作。他对新政权的成立感到由衷的欣喜,立即以满腔的热情重新投入到新的工作中,他之前在励志社积累的经验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这段时间,他组织了多次宴会、娱乐,参与接待了国内外多位重要领导,为新政府的交际沟通作出了杰出贡献。交际处还给他们一家安排了宿舍,就在湖南路狮子桥内,一切都是那么顺当,一家人在新环境里过着平静安宁的日子。侯琦回忆说:“晚上我放学回到家,好几次看到父亲正在写入党申请书,他是积极追求进步的。”
但是,“毕竟他是以前旧政府的人,领导们也并不完全信任他。”小儿子侯方生说。一个典型的例子是,1953年,因为油灰积累太厚,交际处的厨房发生了一次火灾,上面怀疑是有人故意搞破坏。领导立即找到侯鸣皋等留用的几个人,严加审问,最后还是没有审出任何结果,事情不了了之。不过,从那以后,侯鸣皋再也不能随意进入厨房。很快,他又被调往南京市文联。
被怀疑是国民党的“棋子”
1955年,肃反运动开始了,上级要求所有人都要向党交心。侯鸣皋积极追求进步,主动地说出了当年黄仁霖对自己的安排,说1949年时黄仁霖让自己留在南京保产,是希望留一步棋下。这话很快引起上级的重视,作为旧政府的官僚,又是国民党留下的“棋子”,肯定是肃反的重点对象。侯琦回忆说:“大家都认为他是国民党的‘特嫌’。那年7月份,就在我参加高考的第二天,几个人来到我家,把我父亲带走了,随后,一直关押审查了11个月。”侯方生补充说:“当时,我们在狮子桥的宿舍也不让我们住了,有人到我家来要求我们一星期内必须搬走,没办法,我们只好在马台街一片菜地旁边,临时找了个地方落脚。”
因为父亲的身份是旧官吏,几个子女的前途多少都受了一些影响。原本品学兼优的大女儿侯琦被大学拒之门外,并送往新疆,在那里度过了大半辈子。“当时的高考报名表上有“家庭成分”一栏,我不知该填什么,于是专门跑回家问父亲,父亲告诉我,就如实地填上‘旧官吏’吧,于是我就填上了。谁知当时的录取是有一套严格的标准的,凡是出身于这样的家庭,考大学直接就是不予录取。”侯琦至今回想起来仍是有些痛心。小儿子侯方生也被送往新疆,在那里工作了十几年。
1966年,文革期间,侯鸣皋再次被打为牛鬼蛇神,一批红卫兵闯进他家,将家具桌椅锅碗瓢盆全部抄走。三女儿侯珞珊回忆说:“当时家里仅剩的一床棉被,他们也要抄走。幸亏当时我还是共青团员,我就把我的团员证拿给他们看,希望他们能放过一马。带头的那人把团员证接过去,轻描淡写地看了一下,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提起被子,一甩手又扔回了床上。”
这期间,批判侯鸣皋的大字报也贴出来了,他每天还得去单位打扫卫生,洗刷马桶,身心饱受折磨。每次回家,他都忍不住嚎啕大哭,几次表示要轻生。老伴一再地劝慰他:“如果你死了,你的事就再也没人能说清了。”
在一家人的安慰与鼓励下,侯鸣皋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
最希望看到两岸统一
在运动与风波都过去之后,他被安排进了江苏省政协工作,先后担任省政协秘书处副处长、对台宣传工作组组长、祖国统一工作委员会副主任等职。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到政协上班,写文件、编材料,还编写出版了《金陵野史》《金陵百记》等文史书籍,撰写了对台宣传稿件2500多篇,为祖国统一事业作出贡献。
2005年10月4日,侯鸣皋在南京逝世,享年95岁。大女儿侯琦说:“当爸爸生病躺在床上,我会读报给他听。每当念到关于两岸统一的新闻,他总是显得特别激动。”他去世后,江苏省政协的追悼词中,称他为一位“爱国的老知识分子”,他的去世是“省统一战线事业的一大损失”。
胡念恭:
几句牢骚让他入了党
很多资料上这样记载:南京解放的战役中,江宁要塞的狮子山炮台台长胡念恭率部起义。
记者找到了目前住在总参干休所的胡念恭老人,87岁的胡老很诚恳地纠正:由于提前泄密,他并没有能够按原计划起义,但是做了些“手脚”——他声称弹药受潮,没法打出去了。因此,整个战役中,狮子山炮台竟从头至尾,一炮未发。
一切进行得沉着冷静。就在一个多月前,胡念恭刚刚秘密完成一次重大的身份转变——成为共产党的地下党。
解放前“火线”入党
江宁要塞,是江边的险要之处。渡江战役前,共产党已经悄悄在这里布下了三条线。其中一条线,就是胡念恭。他的大哥就是江宁要塞司令胡雄。1946年,在江宁要塞任参谋的胡念恭,遇见了小学时的家庭教师苏漱真和卢则文。当时国民党内部贪污腐败之风盛行,民怨沸腾。胡念恭在老师面前忍不住发了不少牢骚。这些话,让老师上了心,认为他是有进步思想的青年。
1948年8月,胡念恭突然接到苏老师的信,约他星期天见面,劝他投身革命。胡念恭说考虑一下。过了一星期,他回话说愿意。
离南京解放的日子越来越近。根据组织上的要求,胡念恭积极提供了要塞炮台的位置图以及内部人员的情况等。他还接到了一项重要任务,配合某个部队一同起义。但起义的细节,并不清楚。后来才知道,要准备配合的就是驻南京的四十五军九十七师,起义之事因为泄密,没能按计划进行。
江宁要塞里,地下党员只有他一个,要公开反抗或策划起义都相当困难。胡念恭决定千方百计也得找个借口。这时,江宁要塞命令各炮台检查火炮和弹药。胡念恭查了下,全是完好的,他却报告说,火炮不能射击。还把曾沾过水的受潮药包送给司令看。司令知道这些火炮还是抗日战争留下的旧武器,对报告深信不疑。这样,就为狮子山炮台不开炮,制造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4月23日凌晨,江宁要塞提到命令,撤退之前要向解放军打炮掩护28军80师撤退。江宁要塞在司令胡雄的直接指挥下,向江北浦镇方向胡乱发射了8发炮弹。
江宁要塞守备总队副大队长李祥麟是共产党的另一条线,他偷偷命令这8发炮弹不要安装信管,这样炮弹只有响声,不会炸开伤人,成了礼炮!
参与组建南京炮校
按上级命令,胡念恭随着部队沿宁杭公路撤退。到了宜兴,遇到了解放军,成为“俘虏”。5月上旬,胡念恭回到南京。
不久,胡念恭和另外几个同事,分到上海的三野特种纵队司令部研究所。同年8月,三野各个机关搬到南京,特纵司令部研究室与汤山特科学校合并,成立南京炮兵学院。胡念恭记得,炮校初期的教员,几乎全是由被俘和起义军官担任。其中只有一个共产党员,就是他。
因为是党员,有出差之类的事,一般都是派胡念恭去。组织上信任,他工作也积极,还被评为模范。
然而,文革的时候,胡念恭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冲击。负责审查他的专案组说他是“假党员”,入党的时候,没有填申请表,也没有正式的宣誓。这个问题很难说清,因为当时情况特殊,地下党员都是秘密的,很多程序只能简化,但到了后来就成了死无对证。幸好,胡念恭还有证人,出来保住了他。
可是,情况越来越糟,苏卢两位老师也被打成了反革命,自然牵连到了胡念恭。大哥在台湾任国民党高官的事,也被翻了出来。胡念恭又被定为“国民党残渣余孽”。这段时间,他接受劳动改造,批斗……还被开除了党籍。一直到1975年,才得以平反。
现在说起这些,胡老的心境已经非常平和,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如今,他住在军队干休所里,里面有不少南京炮校的熟人,大家在一起同叙昔日趣事,实在是一件快乐的事。
最熟悉中山陵的刘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