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4月27日,邓小平同志来到南京。到南京后,邓小平初步了解的情况是:“南京破坏不大,房屋一般完好”,“最初两三天发生一些抢案,从27日起市郊已无抢案”,“此次各机关保护尚好,秩序尚无大乱,主要得力于秘密市委,他们工作做得很好”。偌大的南京,且作为国民政府的首都,在解放前及解放初期,竟然能保持如此完好秩序,可谓一场奇迹。是国民党无能,还是共产党太厉害?迎接解放,除了有共产党领袖高屋建瓴的决策,那些工作在各大工厂、商店、学校的基层组织者又是如何使出各自看家本领的呢?快报记者 戎丹妍 朱俊骏
自制手枪准备护厂
周志一:
自制手枪准备护厂
大约在1946年秋,周志一等人在地下党的安排下来到南京,由地下党姚静介绍进入首都被服实验厂(三五0三厂前身)修理间任技工、工长。1948年初,周志一加入中国共产党,入党后,周志一和另两名地下党齐钜卿、葛平在被服厂组织了另一个“劳动兄弟互助会”,周志一担任“老三”。周志一说,当时的地下党都有排行,老大管领导,老二管财务,老三管外交联系,他主要负责联络工厂工人,宣传进步思想。不久,为了斗争发展需要,地下党工委领导将该厂的两个地下党平行支部合并,成为后续反撤遣斗争和护厂斗争的骨干力量。
为迎接南京解放,周志一和另一名地下党刘白云还接受了组织交代的另一项任务:研制一种钢笔手枪。手枪大概比钢笔粗一点,子弹只有半个小拇指指甲那么大,只要一按“笔端”的开关,子弹就会发射,周志一说:“虽然看上去很小,但还是能打死人的”。这种枪大概做了四五支,主要是为后来护厂斗争做准备。
1948年下半年到1949年2月,组织上把南京划为东区、南区、西区、北区、下关区等五个区委组织,准备搞地下武装斗争,筹备组织工人武装,准备从被服厂抽调一批党员充实区委,周志一就被调往担任东区区委书记。周志一在东区期间,主要负责筹备以三轮车工人为主体的工人武装,三轮车在当时是非常灵活方便的交通工具,哪里有事情发生,很快就能赶到,走街串巷非常方便。为了快速反应,机动灵活,他们设了一个大队,大队下设三个中队,9个小队,每个队都安排有地下党。总共大约有100人。
周志一说,1948年他刚申请加入共产党那会儿,他在南京认了个亲戚,这个亲戚是一位在60兵工厂(即现在的晨光机器厂)工作的老工人,而这为他收集枪支提供了方便,因为当时国民党管理涣散,在兵工厂工作的工人要弄到枪支弹药非常容易,这位老工人家里就有枪,而住在老工人家周围的也有很多都是这家兵工厂的工人。最后他从这些工人家中收集到了2支驳壳枪、1支左轮手枪,1支美式30步枪,弹药无数。4月22日,国民党弃守南京,人们陷入恐慌,担心战争就要来临,这时他们大队全副武装,走上街头,开始维持秩序,他们主要负责的是东区,也就是现今新街口、大行宫这一带。街上有小规模的骚乱,比如抢商店、抢米铺等,因为他们带枪,破坏分子看到他们就跑开了,使得骚乱得以制止。
周英: 工人“耍赖”留下了一单货
周英当年在首都被服实验厂的服装部门工作,负责生产服装,他加入地下党的时间与周志一差不多。周志一在1948年秋接到组织指示,让其把工作重点放到地下党三轮车支部,被服厂的工作就不怎么管了,而周英的工作一直都在被服厂。
周英告诉记者,在1948年冬天,被服厂就已经开始组织撤离,国民党要工人一起南逃,并请有意向的工人前去填写申请书,当时被服厂的职工大约有2000多人。听到这个情况,地下党号召大家留下护厂,再动员这些兄弟去宣传其他工人留下。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很多工人听了他们劝说都留下了,走掉的大概只有600多人。
除了号召工人撤,国民党还想将一些机器也带走,不过,周英说,那些机器的主要零件已经被地下组织动过手脚,运过去也不能马上派上用场。
周英还回忆了一件趣事,就是当国民党将能够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之后,却忘了一件事情,还有一单订货没有交付。当时这单货是由一个承包商包了,但国民党来不及要逃跑,顾不到这批还没有完成的货了。但单子已经下了。地下党得知此事后,决定既要能要到这笔货款,又能保住这批货发不出去,留下来给解放军使用。于是他们先到承包商那里要到这批货的钱,而交货的期限却一拖再拖,最后南京解放了,承包商看国民党也跑了,就没有要到这批货。
汪士中: 解放前夕南京为什么没有停过电
在南京解放前后,首都电厂(现今的南京下关电厂)没有一天停止发电过。在那种局势紧张的情况下,首都电厂为何能保证一直运转?现年82岁的汪士中先生回忆了当时电厂的一些情况。
汪士中是1944年12月加入共产党的,发展他加入的是电厂党支部书记任曙。1949年元旦,首都电厂地下组织遭到一次大的破坏。事情是这样,早在1948年12月,中共地下党就秘密布置策反活动,以保护电厂在解放时不受破坏。在首都电厂,有个叫赵家成的人是首都电厂“产业工会”的理事长,此人其实是中统特务。当时的组织让地下党张国宝与赵家成联系,希望赵家成能认清形势,争取他站到共产党的阵营来。然而,赵家成在1949年元旦,以请张国宝吃饭为名,席间布置华本善等中统特务将张国宝逮捕。张因受不了敌人的严刑而叛变,供出其领导人叶再生和张林生、张云江、王宝桢、邹嘉明这5位在电厂工作的地下党的姓名、住址和联络信号。当晚,张林生被捕。元月3日和4日,叶再生和张云江被捕,王宝桢和邹嘉明因及时撤退未遭逮捕。
为什么电厂在解放前夕一直没有受到破坏呢?汪士中说,这可能与国民党自身需要有关,很多资料都说在解放前夕国民党曾扬言要在走之前炸毁电厂,然而事实上国民党只要在南京一天,他们自己就必须要用一天的电,而那几天,李宗仁都坐镇南京,不可能这时候炸毁电厂,而到23日,他们一门心思要逃跑,也来不及去炸。真正炸电厂的时间是从解放后国民党报复开始的。
王徳滋、冯世昌: 学生们用行动来迎解放
1949年初,王徳滋加入了共产党,当时他是中央大学地质系大三的一名学生。王徳滋回忆,中央大学里有很多国民党派来的特务在监视师生的一举一动,当时学校基本停课,很多师生已经由学校组织安排回家。而他由于身份特殊,还是留在了南京,继续秘密活动,散发传单,给市民邮递信件。
和王徳滋一样,身在金陵大学的冯世昌先生也参与了护校运动。冯世昌1946年就在上海育英中学参加了中共地下组织,1947年9月,就读于南京金陵大学社会学系,1951年毕业后留校任教。当时冯世昌白天上课,晚上就在宿舍里,和一些进步学生编印《金大新闻》。他们在这份报纸上发表了大量反对迁校的言论,号召全体师生团结起来保护学校。同时,他们还利用“应变会”的身份,向一些教授、讲师和职工做工作,联合向当时的校长反映民意,要求不要迁校。就是在这样的舆论氛围之下,金陵大学的校长决定不把学校迁到台湾去,最后反迁运动取得了胜利。
从4月20日起,国民党军队弃城而逃。22日清晨,南京已成为一座空城,马路上到处都是军队丢下的枪支。于是冯世昌组织学生上街把枪支捡回来,保卫学校。有一位学生还拿来了一挺机枪,放在校门口助威。“其实这些枪里是没有子弹的,就吓唬人而已。”冯世昌笑着回忆说。
23日清晨6时,解放军进城,还是学生的王徳滋、冯世昌和同学们都走上街头,迎接解放军,欢庆胜利。
拿走国民党的机关枪
尤于天:
拿走国民党的机关枪
1948年冬季,尤于天接到中共地下党的书面通知,内容主要是解放南京前如何保护好南京的商店、工厂等财产不受损失和破坏等事项。当时国民党当局为了继续统治南京,南京警察局要各区派出所组织防护团、义勇警察等群众组织。尤于天当时在夫子庙最大的商场——永安商场内的金都公司工作,当营业员。永安商场要求出10人去参加。当时商场某商店老板施松青(地下党)同志要他参加,他没同意,因为他不知道施是地下党。隔天,直接领导尤于天的陈惠标同志要他参加,打入内部,他就去了。后来知道,商场去的10人中,有5人是地下党。1949年1月左右,夫子庙派出所成立了义勇警察大队,大概组织了100多人,操练一个月结束。
1949年4月23日,解放军进城,但主要军力去追击敌人,南京陷入真空状态,难免出现哄抢事件,商场参加义勇警察大队的9人(其中一人回家没有能回来)立刻穿上义勇警察制服,开始保护商场。考虑到仅仅保护永安商场还不行,还要保护周边地区都不能受到破坏,于是他们开始说服附近商场义勇警察队员加入,最后集合了约有60人。东到利涉桥,南到中华门,西到升州路,北到内桥,晚上轮流站岗值班,一直坚持了三天两夜。尤于天说,对于骚乱的人群,他们有规定,老百姓哄抢的只可朝天鸣枪威吓,遇到流氓地痞才可武斗。
23日晚上,在中华门一带,有一群国民党散兵游勇有2挺机关枪,在当时可是重型武器。他们看到我们,不知我们是谁,可能以为我们和他们一样,而且人数也没有我们多,我们上去就把机枪抬走了,他们也没敢说什么。我们把机关枪架在了南京警察局大门口(即现在夫子庙派出所所在地)。
24日早上,我的上级联系人陆少华同志来通知我,中央商场告急,外面有很多人要哄抢商场。听说我们缴获了2挺机枪,能否支援1挺给他们,我们立即就把其中1挺交给他们。这挺机枪后来就放置在了中央商场的屋顶上,起到了威慑的作用。尤于天笑着说,其实机枪没有子弹,只是吓吓他们的。
巡逻一直到25日上午10点左右才结束,这时大部队的解放军已经来了,我们顺利完成了任务,各自回家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