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营了8年报刊亭的方正荣26日突然发现自己失业了,因为城管执法人员当日下午把他的报刊亭拆除了。
在无锡,经营报刊便民亭的业主几乎都面临相同的遭遇。从23日开始,无锡市城管部门以整治市容环境为由,大规模拆除遍布城区的1000多个报刊、便民亭。这些报刊、便民亭究竟合不合法?有没有影响市民买报纸?执法部门有没有强拆?配套措施应不应该及时跟上?这一事件迅速引发社会各界质疑。
新华社记者
凌军辉 刘兆权 孙彬
被拆除的报刊便民亭上清晰标有“市政府为民办实事工程” 新华社发
业主:一直按规定交费,怎么都不合法了?
“我22日才接到拆除告知书,还没有反应过来,报刊亭就被城管拆了。”方正荣告诉记者,他们支持政府整治环境,但有关部门没有经过听证等程序,没有经过业主同意,没有出台后续安置补偿措施,就强行拆除报刊亭,让人无法接受。
据记者调查,正在被拆除的报刊、便民亭都是当时政府为安置下岗职工等困难人员设置的,是便民工程。很多报刊亭是有关部门统一设置的,一些亭子还是城管部门聘请法国设计师设计的。“这些亭子怎么突然就变成影响市容呢?”报刊经营业主陆荣珍不解地说。
多位便民亭经营业主向记者反映,他们的经营都取得当地相关部门的允许,手续合法。无锡市崇安区便民亭经营业主陈宝根,向记者出示了区城市管理局颁发的“便民行业定点许可证”,区卫生局颁发的“卫生许可证”和区工商分局颁发的“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这些证件的有效期全部截止到2009年12月31日。
“既没有经过听证程序,也没有任何拆除补偿措施,现在什么说法都没有,我们怎么能安心。”陈宝根说,2008年他给崇安区城管局先后交纳了2.15万元管理费,又花了6000元才建起这个便民亭。如今,便民亭刚开了一年,城管部门又说马上要拆除。
拆除报刊、便民亭在砸掉经营业主饭碗的同时,也给市民买报带来不便。记者在无锡采访中,多位市民向记者反映,有关部门大规模拆除报刊亭后,他们不知该到哪里去买报纸。现有的报刊亭都拆了,不知道新的报刊亭什么时候能建好。“政府整治环境的出发点是对的,但应配套相应措施。”无锡市民蒋女士说。
政府:按法律办事,绝对不强拆
无锡市城管局市容处一位王处长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这次市容环境整治主要是为了迎接即将在无锡举行的一个世界性论坛,整治范围为各类未经合法审批、擅自占用城市公共道路、公共场地设置的影响市容市貌的各类亭棚车点。
“我们的口号是‘迎论坛、优环境、树形象’,所以整治行动以快为主。”这位王处长说,此次整治以动员报刊、便民亭经营业主自拆为主,城管执法人员只是起帮忙、配合作用。“尤其是涉及到业主的私人财产,我们要求执法人员现场登记,保护好。我们绝对不强拆。”
但是,就在这位王处长说这番话的几个小时前,记者根据知情人的举报,亲眼目睹了无锡市崇安区城管执法人员大规模强拆报刊、便民亭的行动。26日1时10分左右,记者在无锡市第一百货大楼前看到,数十辆叉车、卡车、吊车等专用车辆在此集中后,分成若干小组分头拆除辖区内的报刊、便民亭。
记者跟随其中一路拆除小组来到县前西街一路段看到,两个便民亭很快被叉车叉起,并迅速运往他地。到3时左右,无锡城区内多个报刊、便民亭被城管执法人员强行拆除。记者看到,很多被强拆的报刊亭内存放有大量的报纸杂志等待售商品,一些便民亭内还放有冰柜、碗筷等物品。
无锡市政府新闻发言人、市政府副秘书长相江表示,按照规划的地点、限定范围来设置报刊、便民亭是国家法律法规的要求。整治的目的除了优化市容环境,还将进一步规范市场行为。记者在无锡市人民政府2月初下发的《关于开展市容环境秩序综合整治的通告》中看到:“任何单位和个人未经审批不得在道路两侧、广场和居民小区擅自摆摊设点经营。”
很多报刊、便民亭经营业主反映,他们每年都向城管、邮政等部门交纳几千元到几万元不等的费用,既然交费了怎么还违法?针对这一质疑,相江表示,交费不能作为合法的依据,前几年有关部门的管理不是很规范,存在“以交代管”现象,但这次,无锡下决心要彻底整治各类亭棚车点。
“不能说拆了亭棚你就没有生存之路了,不能作这样简单的推断。”无锡市政府新闻发言人相江认为,对于环境整治中出现的社会问题,比如下岗失业等个别例子,目前无锡的社会保障已很健全,完全可以通过社保、再就业等途径解决。据他所知,市有关部门已经制订关于市容环境整治的一整套计划,但具体内容他还不清楚。
岂能“神仙打架,百姓遭殃!”
一方面是部分报刊、便民亭经营业主认为自己是合法经营,并且相关手续齐全,另一方面是城管部门认定其“违法占道”,针对这一矛盾现象,王处长解释是区一级城管部门发放许可证不规范、不合法造成的。无锡市政府新闻发言人相江也表示,这主要是区一级有关部门“越位”造成的。下一步,市有关部门要彻查究竟是哪些部门、哪些个人把亭棚批了出去,追查这些亭棚的公共收益用到哪里去了。
对于这种“神仙打架,百姓遭殃”的现象,许多报刊亭经营业主表示不满。记者在无锡调查发现,多数报刊、便民亭的经营业主是下岗职工等弱势群体。张伟、陆荣珍等报刊亭经营业主反映,除了卖报他们没有其他的收入来源,现在有关部门只管拆亭,根本不谈后续岗位安置、补偿等问题,他们感到很失望。
“当年我们夫妻双双下岗失业,但我们没有等、靠、要,而是积极申请,好不容易获准开了报刊亭,解决了一家人的生计问题。”报刊亭经营业主方正荣说,“如今再次下岗,女儿还在上大学,自己又没有什么一技之长,生存困境已经让我几夜睡不好觉。”
南京瑞格律师事务所杨森律师认为,上级部门撤销下级部门行政许可需要经过一定程序,否则就涉嫌行政违法。按照相关规定,如果区一级有关部门涉嫌乱审批等行为,市有关部门应该先撤销区一级行政许可,经营业主等相关利益人如有异议,可提起行政复议、行政诉讼,如果相关利益人行政诉讼败诉,有关部门才可以采取强制措施。
南京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谢世诚表示,一些部门只是把“执法为民,以人为本”落实在口号上,没有真正从群众利益出发。当前就业形势非常严峻,有关部门出台涉及群众利益的措施应考虑多一些,在执法中应更人性化一些。
政府重建报刊、便民亭应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但问题是,重建的计划至今还没有出台,而强行拆除搬离却已经实施。谢世诚认为,无锡有关部门应尽快出台亭棚重建、拆除补偿等市容环境整治配套措施,维护社会稳定。
■政府回应
暂时给百姓生活
带来不便
快报讯（记者 金辰 陈超）昨日下午4点多，无锡市政府召开新闻通气会，首次正式回应众媒体就拆除报刊亭棚报道的相关问题，再次明确这些被拆除搬离亭棚摊点的违法性。不过新闻通气会上，无锡市城管部门也承认此次整治活动给老百姓带来了不方便。
昨日的通气会上，无锡市有关方面强调为加强城市管理和市容环境整治工作，根据《无锡市城市道路管理条例》等法规，无锡市以亭棚车点为重点，开展了占道经营整治活动。据初步调查，市区有各类亭棚车点1702个，其中绝大部分属违法设置、擅自设置。
无锡市城管部门有关负责人重申，亭棚车点整治是从今年2月份开始的无锡市容环境综合整治工作的一部分，1702个亭棚车点中有256个报刊亭，普遍存在未经法定程序批准、擅自设立、挪动位置等各类问题。截至2月26日，无锡市城管部门没有对任何一个报刊亭进行强制拆除，有64个报刊亭业主已经自行拆除。市有关部门鼓励他们进店经营、合法经营。对于涉及的特困人员，有关部门正在进行登记，以便妥善安置。不过城管部门负责人承认今后这些报刊亭将怎么设、设多少的问题还有待讨论，城管部门有关负责人认为这给老百姓的生活暂时带来了不方便。
通气会上有包括无锡当地媒体、新闻晨报、文汇报等数十家媒体参与，城管部门20多分钟简短的通报结束后，现场不少媒体想作提问，但城管局两位主持人就匆匆结束了此次新闻通气会。
无锡不少市民对拆除报刊亭后无处购买报纸颇有意见 新华社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