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 42岁 高校教师

　　备课，上课，查资料，带学生……回想大学毕业以来的十八个春秋，竟如同一个长长的日子，生活辛劳，却也恬淡。忽一日，正红头涨脸在厨房中忙得不可开交时，手机中传来了一个久违的声音：“我是你同学。我姓……”于是，煎炒烹炸的噼啪声顿时安静了下来，斑斓多彩的大学生活像灶台上的阵阵白雾在我眼前袅袅地升腾了起来。我是受宠的外语系女生

　　他是我同级不同系的校友，因大四实习时碰巧分在同一所中学的同一个班级实习而认识，一同实习的还有物理系和历史系的两位同学。

　　两男两女四位实习老师同在一个班级，但我明显感觉到他喜欢有事无事找我搭话。

　　最后一周轮到我实习班主任，我得早读、早操、眼保操、课间及大扫除“五到”教室，那周又恰逢年底，元旦晚会、黑板报特刊等操心的事特别多，他便时不时地来班级转上一转。我还记得他陪我领着学生出黑板报直到天黑才离开校园。

　　那次的元旦晚会他和我还合作朗诵了当时风靡电台的配乐散文《四月的纪念》，惹得那帮高一学生屏气凝神听后鼓掌阵阵，那可是我们好几次学生放学后在即将昏暗的校园法国梧桐树下一遍遍辛勤练习的成果啊：“二十岁，我爬出青春的沼泽，像一把伤痕累累的六弦琴喑哑在流浪的主题……”

　　许是外语系女生习惯了外系男生的呵护和宠爱，我受之泰然。虽觉得与他比别的实习搭档要亲密些，却也并无什么特别的感受。他不说，我便装聋作哑。实习后回到学校，两个系的生活又如同两个世界，加之我不常住校，除了在校园偶遇过两次便没了联系，只依稀记得好像他后来终于来了我家，好像还不咸不淡地通过一次信。

　　18年后，他还记得《四月的纪念》

　　两个月后的一个傍晚，他来短信，说是开会路过想见我一面。急速推开茶座包间的门——眼前这个白白胖胖、腹部微微隆起的中年男人就是那个曾与我在校园法国梧桐树下反复吟诵《四月的纪念》的青涩男生吗？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他也半张着嘴僵坐着。

　　于是，最初的十来分钟里，我们如同陌生人一般礼貌地寒暄着，交流着彼此的近况，同时又急切地用眼光在对方身上搜寻着当年的影子。终于，他忍不住手抚前额，不无伤感地幽幽说道：“真像是在做梦！见到你我忽然想不起你当年的样子——我连一张你的照片都没有！只记得你的名字，是外语系女生，爱笑，很单纯，很可爱，很——”

　　心弦又一次被拨动。我垂着头，闭着眼，静静地听着，当年那短暂实习生活的点点滴滴又一次被他勾起，我愿意听，我很愿意听，特别是带着梦，静静地听。“我知道我并不是岩石，也不是堤坝，也不是坚实的大树，”他还记得《四月的纪念》！他竟能一字不差地背诵出来！眼睛开始慢慢发热，恍惚中觉得手被握住。“但是如果你愿意，我会勇敢地以我并不宽阔的肩膀和一颗高原培植出的忠实的心为你支撑起一片永远没有委屈的天空。”

　　“不，我不愿意！”我的回答与原文大相径庭，我本能地抽回手，他却紧握不放：“实习时我已有了女友，就是我现在的妻子，但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

　　他来了短信，我选择沉默

　　“不，不！”眼睛终于潮湿，难道我和他的故事真的要落入一个陈旧的俗套吗？

　　他的这番表白，十八年前或许我会接受，但细细想来，接受了，又会怎样？恋爱时谁不是心旌摇荡？但短暂的激情又怎敌十几年如一日的婚姻？

　　他惆怅而归，我也郁郁了好几天。青春的童话只适合无人时在心底独自翻阅，若非要高声诵读就会破坏它的意蕴。元宵节时他发来短信说“赏月观灯我等你，花灯月下我想你”，我选择了沉默，依旧是每天备课，上课，查资料，带学生，只是在某个阳光灿烂的闲暇午后啜饮咖啡时我会偶尔想起那个在校园法国梧桐树下曾与我声声应和《四月的纪念》的那个青涩的中文系男生。

　　但是，我不会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