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8版:发现 真假桃叶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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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桃叶渡在浦口不在秦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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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 年 2 月 9 日 星期   重要律师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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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桃叶渡在浦口不在秦淮?
  很多人都知道,东晋大书法家王献之,当时就居住在乌衣巷,因此,他在乌衣巷附近迎接爱妾桃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近日当记者从爆料人口中获悉,浦口有个桃叶渡,而且是个千年古渡时,不禁大吃一惊!那个见证了东晋大书法家王献之和桃叶女爱情的浪漫渡口,怎么又在浦口了?浦口桃叶渡,它的位置究竟在哪里?会不会是人们对下关码头的讹误?

  带着这些问题,记者从新街口出发,到浦口一探究竟。

  ■本刊接到读者爆料:大名鼎鼎的桃叶渡不在夫子庙而在浦口

  ■记者深入调查,千年古渡拂去历史尘埃

  明代浦口地图中,清晰地标出了桃叶渡(画圈处)的位置

  今日宝塔山下,桃叶渡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大片新小区

  千年古渡遗迹靠山不临江

  1968年,南京长江大桥建成通车,结束了从浦口到南京必须依靠轮渡过江的历史。在汽车和火车的喧嚣中,曾经繁华的轮渡码头趋于宁静,渡口的名字也似乎正在被人们淡忘。

  按照爆料人提供的线索,记者从新街口出发,乘地铁很快就到了中央门火车站。走出地铁站往西约200米,在韶山路派出所门前,记者搭上159路公交车。

  车上的售票员介绍,假如长江大桥交通顺畅,那么159路公交车每五至十分钟就有一班,上车后大约半个小时就能到泰山新村站;按照爆料人的说法,桃叶渡位于浦口宝塔山旁,离泰山新村不远。

  车子到了泰山新村站,记者下车,扭头往东北方向望去,站台的右手边有一座不到五十米高的小山丘。山腰上是设计别致的护坡,一长排以南京古人类为题材的赭红色浮雕装饰着小山。

  这座山高不足五十米,乍一看,没有什么特别。行人三三两两从这里匆忙走过,记者随机采访了几个年轻人,他们甚至叫不上小山的名字。后来,从路边一位晨练的老人口中,记者证实,这座山就是宝塔山。老人还告诉记者,传说宝塔山下有个古渡口,但渡口叫什么名字,老人并不知道。

  而据爆料人提供的线索,这个渡口正是大名鼎鼎的“桃叶渡”。

  为了能俯瞰山下的情况,记者沿着小路信步上山。路旁种植着不少植物,不少树木已经落尽树叶,只有五叶松依然苍劲翠绿,透着勃勃生机。山坡有一侧人迹罕至,不知什么人竟在此开垦出一畦菜地,种着一排排的小青菜。

  透过树丛,往山下眺望,山下尽是陆地。山南面是205国道,东面的山脚下有一条小街,小街的名字就叫“小街”,这里即将拆迁,大都是些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盖的平房,还有几座带着哥特式尖顶的小楼。再往东,是新开的楼盘天润城和旭日家园,一片片现代化的小区拔地而起。极目远眺,隐约看到长江大桥的北桥头堡,浩荡的江水已在三四公里之外。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眼前的景象不禁让人生疑——这山下明明全是陆地,怎么可能会有渡口呢?

  长江北岸悄悄在往东南移

  记者揣测,如果说这里是渡口,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曾经,宝塔山下的这一片陆地,全部淹没在江面以下。

  随后,在采访南京大学历史系的胡阿祥教授时,记者的猜测得到了部分证实。

  胡阿祥是研究魏晋南北朝历史以及历史地理课题的专家,他告诉记者,“用地理学的术语说,南京这段江面是自西南往东北方向流过。由于地球自转的因素,长江的主流是在靠市区这一侧。因此,江水是在不断地冲击南岸。”胡阿祥举例说,在乾隆年间,燕子矶下还曾经是村庄和田地,可如今,这些地方都沉入了长江。浦口的情况比市区一侧复杂——由于市区一侧的沿岸大多是岩石,水流冲击在岩石上又形成一股回力,结果北岸淤积生成的圩地遭到江水冲击,最终导致北岸不断有圩地生成,又不断有圩地坍江。

  而记者在采访中,也听住在山下的居民说,以前,江水就濒临宝塔山下。

  记者随后找到了清代人增补修订的《江浦埤乘》,其中提到:宝塔山东面的圩地,被称作“新圩”,东晋直到隋唐这里都是江岸,后来渐渐“长出”圩地;到了清朝道光年间,这里再次塌陷,沉入江中。再后来,泥沙淤积,圩地又从江面下冒了出来。

  看来,长江的确曾从宝塔山下流过,因此,这里有个古渡口也就不足为奇了,问题是,这个古渡口到底是不是那个与王献之有关的桃叶渡呢?

  这个桃叶渡是因地得名而非因人得名?

  关于桃叶渡最早的记载,出现在《南史·陈本纪》中,据说杨广就是从这里渡江,统一了全国。

  公元581年,隋文帝杨坚统一了北方,南方的陈国后主陈叔宝昏庸无能,不问政事,百姓生活困窘。杨坚曾对近臣言道:“我为百姓父母,岂可限一衣带水不拯之乎?”(《南史·陈本纪》)

  公元588年冬,晋王杨广,也就是后来的隋炀帝,受父命到此地,统领五十万大军,南下伐陈。这次南征也被人称作“晋王伐陈”。

  关于这次战争,《南史》记载:“晋王广军于六合镇,其山名桃叶,果乘陈船而度。”《江浦埤乘》记载:“古建康北,江中之洲其形甚长,殆可百里,故北来之兵自大岘山至江,不能迳渡南岸,必西上历阳至采石,方得过江……晋王广乃自六合镇(当时浦口属于六合镇)桃叶山乘船而渡,盖至州上又有陈船相接,故可至南岸。”简单地说,杨广是在大军攻克南京后,由部下用船接到南岸的。在《南史·陈本纪》中,作者还认为,东晋大书法家王献之《桃叶歌》中所写的“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恰似杨广渡江的谶语,似有一种冥冥中的巧合。

  解脱禅师“乘桃叶而渡必克”的玄机

  关于桃叶渡,在《江浦埤乘》中还有另一段有趣的记载。

  唐朝六合县令郏滂曾写过一组《怀古》诗,在关于浦口祗洹寺一诗的小序中,郏滂记载了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杨坚南征前,亲自到祗洹寺中向解脱禅师求教怎样才能战胜陈国,统一天下?解脱禅师给出的答案是,“乘桃叶而渡必克。”

  接下来的事情,在很多史书中都有记载。杨广在桃叶山下筑起一个土城,屯兵于此,与陈朝各据长江天险而对峙,耐心地做着准备。这个土城被后人称作“晋王城”,是日后浦口城的雏形。一年后,杨广准备充足,手下的士兵们也渐渐熟悉了水战。他命大将韩擒虎、贺若弼率大军分路出击,从京口、采石等处攻取建康。

  陈国军队溃不成军,后主慌不择路,带着张丽华等两个宠妃躲进后宫的景阳井中。隋兵最后还是发现了他们(今南京的“胭脂井”便由此而来),将他们交给杨广。至此,杨广在伐陈战役中取得胜利。

  杨广自桃叶山渡江,结束了三百年的分裂局面,一统中国。这也成了他后来与兄长争夺帝位的重要资本。

  后来,为了纪念杨广,桃叶山改名晋王山,山上还盖起了晋王祠和晋王塔。在清咸丰三年之前,晋王祠与晋王塔还终年香烟缭绕,一千多年香火旺盛。晋王塔成为了浦口一带著名的景观——五层高的宝塔,矗立于山顶,在晴好天气,可以北望六合,南望南京城全貌,当地百姓也将这里称为宝塔山。

  胡阿祥教授证实,史书中关于韩擒虎、贺若弼渡江地点的记载是可信的,“当时长江江面太宽,容易发生意外。90%的人会选择在上游的采石附近南渡,那里可取道江中间的小岛,相对安全。还有10%的人,在广陵,也就是今天的扬州附近南渡。”但至于杨广本人过江的地点,胡教授认为还需要考证。

  千年古渡宝塔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随着长江南移,古渡桃叶已经无迹可寻,但是在山顶上,记者看到还留有一些基石,似是宝塔底座。底座周围还散落着不少石质构件,石块被游人挪动,围成一圈,成了供人休息的桌凳。记者推测,这里应该就是闻名一时的晋王塔了。

  王惠萍女士是研究浦口地方志的学者,她把半辈子的心血都倾注在史志的研究上,她告诉记者,宝塔山顶遗留的基石的确就是晋王塔基座。说起来,这座塔的经历也颇为坎坷。

  咸丰三年太平军攻克南京,定都南京,并改称南京为天京。清政府调集重兵围剿,在长江一带展开拉锯战。浦口一带正是激战的中心之一,宝塔山也成了双方争夺的制高点,兵祸把晋王祠夷为平地,晋王塔被严重破坏。

  1949年,古塔再遭劫难。国民党溃逃前,一度还试图顽抗。视力好的人站在古塔顶端,用望远镜可以俯瞰南京城。敌人怕这处制高点暴露南京城里的目标,便用炸药把宝塔炸毁,珍贵的文物就这样毁于战火。

  从此,这里只留下宝塔的断壁残垣——宝塔山顶已无塔,桃叶山前亦无渡。

  不管怎样,曾经的桃叶山下,的确曾有过一个桃叶渡。莫非,王献之当时是住在浦口不成?

  王献之携爱妾到江北游玩留下千古佳话?

  听了记者的疑问,王惠萍笑了,她解释说,当时的王献之肯定不是住在浦口,这毫无疑问,但是,这和他从浦口的桃叶渡渡江并不矛盾。

  王惠萍介绍说,王献之生活的年代,北方的前秦王朝崩溃,陷入混乱,新生的政权立足未稳,暂时无力南图。而且淝水之战的惨败也让北方政权不敢再小觑东晋的实力。因此,南北朝关系略有缓和,战事较少,淮南江北一带变得相对安全,南朝的人也能常来江北走动。

  当时,桃叶山东面的陆地还在滔滔江水之下,这座山也还是一座没有名字的野山。有一天,王献之与爱妾桃叶来江北游玩。他与桃叶一路欣赏江北美景,直至太阳偏西。一行人准备渡江回家,沿着江岸走,来到一处渡口。正要上船时,江上突然刮起大风,江水波涛翻腾,渡船晃动得厉害。桃叶吓得花容失色,王献之看到爱妾不安的模样,连忙温柔地安慰她,才子深情款款地吟唱出了《桃叶歌》,将她扶上船。有了爱人的鼓励,桃叶情绪安定下来,一行人顺利地渡过长江。

  后来,这首歌谣在江东一带广为流传,才子佳人的风流故事成了坊间的美谈。渡口随着歌谣名噪一时,桃叶渡由此而来。小山紧挨渡口,也被人称为桃叶山。此后,桃叶山更名为晋王山,桃叶渡的名字则在民间一直沿用。

  王惠萍女士告诉记者,作为一个长期在浦口生活工作的人,她在历史研究中,特别注意收集和浦口有关的资料,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其实,早在明代,就有人对桃叶渡的真正位置提出了疑问。

  早在明代民间就认浦口桃叶渡为正宗

  王惠萍介绍说,桃叶渡常常成为明清两代的诗文咏唱的话题。明代崐山才子沈愚的《过桃叶渡》:“江花舍笑欲争春,江水笼烟柳色新。商女停舟唱桃叶,东风愁杀渡江人。”讲的就是长江边上这处桃叶渡。

  除此之外,在明代王安修的《浦口竹枝词四首》中这样写道:“芦苇风来吹绿蓑,渔翁醉唱竹枝歌。渡名桃叶山前是,莫任秦淮水上讹。”王安修认为,秦淮桃叶渡是以讹传讹,浦口桃叶山前这个渡口才是真正的桃叶渡,而且,王安修的诗还透露出一个信息——在明代,浦口民间就流传着桃叶渡以浦口为正宗的说法。

  直到清光绪十三年(1887年)重修的《江浦埤乘》,在山水沟渡一栏里,还有桃叶渡的记载。《江浦埤乘》中还给沈愚的诗文加注道:“一则曰江,再则曰渡江,是明代犹知江渡曰桃叶渡也,而或人乃以目秦淮水上之渡直谓王献之渡桃叶处,虚妄不足信矣。”

  《桃叶歌》中的关键字也是有力佐证

  王惠萍告诉记者,古文里的“江”通常专指长江。也就是说,在明清两代,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秦淮河畔桃叶渡的真实性。

  就此,王女士提出,《桃叶歌》中的“江”字是辨明桃叶渡身份的重要依据。“无论是王献之,还是沈愚,在诗文中提到的桃叶渡,都在‘江’边,而不是‘河’边。”

  王惠萍女士表示,史书上并没有讲过当时江面的具体宽度,因此无法给出具体的数字。不过,根据诗文,在刘禹锡的《石头城》中说:“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当时长江水直达今天的石头城下,可以推断,当时长江确实宽度惊人,这也给桃叶渡江的传说提供了佐证。王惠萍女士提出了自己的设想:“桃叶姑娘来到渡口,放眼望去,是数公里宽的江面,而且风高浪急,因此她才会害怕,踌躇不前。如果只是几十米宽的秦淮河,桃叶过河肯定坦然,王献之也不必特意作歌鼓励她了。”

  桃叶渡惹了不少是是非非,并不是所有的学者都支持浦口桃叶渡的传说。胡阿祥教授就倾向于秦淮河上才是真正的桃叶渡,他的依据又何在呢?记者继续走访秦淮河畔的桃叶古渡,探寻究竟。

  本版主笔、摄影

  见习记者 是钟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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