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执笔人:张燕
女 财务 鼓楼区
成年后一直都想写写我的外婆,可是,每次提笔都不知写些什么才好……
我并不是外婆的亲外孙女
外公去得很早,外婆28岁就守寡带着两个丫头过活,本来,家道在村上也算殷实,母女仨人日子也过得下去。可是,她那个无赖大伯子,看上了弟弟的家产,借口女人是外姓人,挑动族人将她们赶出家门,可怜,28岁前锦衣玉食的外婆至此流落百家,靠给人做针线为生,那么些年来,外婆亦父亦母,把女儿拉扯大。
在农村成了年的姑娘是嫁出的闺女泼出的水,可以不养娘 。女儿的日子也不好过,因此,外婆便成了村上的五保户。60岁前的日子她过得很寂寞,直到60岁时见到了我。
她的小女儿为了防老领养了一个女孩,女孩太小终日啼哭,她可没有这份耐心伺候孩子,就将她扔给老娘。外婆见到我,如大白天捡了个宝,紧紧地搂着不放,养了一辈子丫头的她,不再叫我丫头,而叫我儿子,儿子长儿子短,一叫就是十几年。
她常常为我打一夜扇子
我的到来,给外婆带来了快乐,也带来了负担。很长一段时间,为了给我增加营养,外婆养了十来头羊,每天起早贪黑割草喂羊。十来头羊哪,每头都是开口货,每天要吃掉很多青草,这还不算,还要趁夏天青草茂盛、阳光充足时,晒好充足的干草,以备冬天之用。
于是,炎炎的烈日下,山坡上,沟渠边,常会看到外婆手执镰刀,挥汗如雨。一篓一篓青草背进了羊圈,一捆捆干草堆进了厨房,一直堆到房梁上。日晒,风吹,雨淋,外婆的皮肤变得黑里透亮,像刷了一层桐油。那双手就如沙子般粗糙,我要是背上痒了,她从不用指甲,用手在我背上摸摸我便煞痒了。白天太阳炙烤,出尽了汗水,所以到了晚上,再热的天,外婆也不感到热了,往往刚躺下,便可酣然入梦。可是,她怕我给蚊子咬了,常常要给我打一夜的扇子,至于她自己倒是奇异,多年的艰苦劳作使她的皮肤变得很特别,居然蚊叮不进,不用蚊帐也不受蚊子的叮咬。
后来羊长大了,卖了个好价钱,村人眼红,就割资本主义尾巴不让她养。外婆就去河里摸河蚌,小脚一跳一蹬的,摸出河蚌或自己吃,或给鸭子吃,总之都能赚到钱。下雨天,外面不能干活,她便准备了稻柴草,用大木棰敲柔软后搓草绳,搓成后一盘一盘地在墙角码好,这些草绳,是日后搬运那些大树时,捆扎树的根部用的,卖给人家也能贴补家用,她总是不让自己一双结满老茧的手闲着。
那一觉,她再也没醒来
在我的印象中,外婆一辈子也就几件衣裳,冬天,衣裳絮了棉花是冬衣,掏了棉花便是春秋衣,夏天则拆成单的,便是夏衣,真正是春夏秋冬的衣裳加起来也放不满一抽屉。等到我读完书,参加工作后,想回报她,仅仅两个月后,她就一觉睡过去了,倒是应了农村那句老话:不修好生,修了个好死。
可是我的心终究被戳了个大口子,想想真是后悔,她吃尽苦头养大我,我没有回报她半点,我手上竟没有她的一张照片……外婆已经去世20年了,可直到现在,每次只要一想起外婆,我的泪水总会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当年她就那样离开了我。 花开花落,草长草枯,死亡本是生命循环中的一律,人年龄大了,总是要走的。可是这些大道理又怎么能安慰我的心?
如今,不知道在世界的另一边,外婆过得是否还好?我只希望,她下辈子不要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