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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 年 2 月 4 日 星期   重要律师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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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钉子户”黄思想赖在医院7年
一场意外落下高位截瘫,两场官司没捞到赔偿,于是他把这里当成了家
  一提起黄思想这个人,中大医院的医护人员就一脸的无奈,这个早在7年前就该出院的人,却一直待在医院里不肯走。7年来,中大医院为了照顾这位高位截瘫的病人,花去了10万余元。而黄思想的家人却因为家庭贫困,从来没有到医院看过他,更别提接他出院的事情了。

  7年时间过去了,中大医院决定动用法律手段来处理这件事情,但是,他们该告谁,怎么告,却又引来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医护人员为黄思想更换被褥    快报记者 唐伟超 摄

  铁轨上的悲剧

  “对他,我们完全是仁至义尽了。”说起黄思想,东南大学附属中大医院(简称中大医院)的法律顾问、江苏圣典律师事务所律师高俊两手一摊,一脸的无奈。

  黄思想的遭遇确实让人同情。1978年出生的黄思想是安徽蚌埠市固镇县人,从小生长在农村,没有读过几年书。他的梦想就是出去打份工,能够挣点钱,养家糊口,好好生活。

  2001年4月20日,黄思想来到了江苏,他委托一个老乡,希望能帮他找一份工作。当时,他的女儿刚刚出生。初为人父的黄思想觉得家庭担子很重,如果找不到工作,将来女儿的成长就成了问题。

  黄思想的老乡在铁路上做维修工。从来没有过这种工作经验的黄思想怀着一腔热情,来投奔老乡。老乡也很帮忙,把他推荐给了工头。但工头觉得他不是“老手”,没肯接收。当天晚上,找工不成的黄思想就睡到了工地的工棚里。

  第二天凌晨,开工的钟声敲响了,睡梦中的黄思想也被惊醒。看见其他人起床干活,他也跟着起床,并学着人家的样子背了个箩筐,跳上了开往镇江丹阳的轨道车。

  当车开到高资站的时候,车厢里的工人纷纷跳了下去,准备施工了。但是,背着箩筐的黄思想从来没有干过这种活,他甚至连如何从车厢里跳下来都不懂。由于停靠的地方不是站台,车厢离铁轨还有一定的高度,黄思想跳下车厢的时候,背上的箩筐却挂在了车厢上。他失去平衡,摔了下来。这时,旁边的一辆轨道车启动了,当场把黄思想撞伤,人事不省。

  连续败诉的官司

  黄思想立即被人送到了镇江丹阳市中医院抢救,并于当日转到中大医院治疗。经中大医院诊断,黄思想胸骨多处骨折,虽然经过手术,保住了性命,但他还是成了一个高位截瘫的病人。

  “我们对黄思想的治疗是非常成功的。”中大医院医务处的主任孙岩军告诉记者,黄思想刚被送过来的时候生命垂危,但经过抢救,奇迹般地活了下来。2001年6月,黄思想的病情已经稳定,完全符合出院标准。但考虑到黄思想和铁路方面的赔偿事宜还没谈妥,他也没地方去,就暂时没有为其办理出院手续。

  刚刚康复的黄思想也开始了维权历程。他把南京铁路局南京线桥大修段(以下简称大修段)和老乡所在的工程队告上了南京铁路运输法院,要求两被告承担医疗费、误工费等相关费用。

  但是,南京铁路运输法院却在审理后认为,黄思想和大修段根本就没有劳动合同,不存在劳动关系,他是擅自乘坐轨道车上工地的,而且下车时违章跳跃,导致被车撞伤,两被告在整个事件中没有任何故意和过失。所以,两被告不承担任何赔偿责任。

  不过,考虑到黄思想的悲惨遭遇,铁路大修段还是从人道出发,给了他45000元,作为医疗费。黄思想不服判决提起上诉,上海铁路中级人民法院维持了一审原判。

  就这样,两起官司,黄思想全败诉了。

  拒绝离开医院

  虽然黄思想还欠大笔的医疗费,但是,中大医院决定免掉他这笔费用,让他出院。2002年11月7日,中大医院为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并帮他叫来了车,想送他回家,结果却遭到了他的拒绝。

  “只有出院,对他的身体才有好处。”孙岩军告诉记者,作为一个高位截瘫的病人,需要家里人耐心细致的照顾,常常为他擦身翻身,才能不生褥疮。但是,黄思想却死也不肯走。“你们要是搬我走,我就撞死给你们看!”黄思想威胁说。

  中大医院对他毫无办法,这样的高位截瘫病人,万一处理不当,可能会引来生命危险。于是,医院只好让黄思想继续住在医院的骨科病房里。但让医院无法预料的是,黄思想在病房一住就是7年,而且现在还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这7年下来,我们粗略估算了一下,他之前治疗期间欠下的医疗费就算了,这7年来我们付出的医药费、护理费、床位费等加起来也有10万元的样子。”孙岩军说。黄思想由于长期卧床,得了褥疮,需要每天换药。而且,万一发生感染,就要挂水治疗。骨科的病房几乎成了他的家。吃饭的时候,送饭的工作人员就把剩下的一点饭菜给他。有时候,病人的家属看他可怜,也会送一点饭菜给他吃。

  去年汶川大地震发生后,许多灾区的伤员转到了中大医院,为了把床位空出来,医院不得不把黄思想搬到了地下室。

  把医院当成了家

  让医院头疼的黄思想却显然把医院当成了家。昨天下午,记者来到了中大医院住院部的地下室。当记者和看护电梯的阿姨说要去地下室时,这位阿姨皱了皱眉头,说:“臭死了,这个黄思想把我们害得好苦,有时候电梯从地下室带着一股臭味上来,坐电梯的人还以为是从我身上发出来的。”

  果然,刚进地下室,阵阵臭味就飘了过来。黄思想盖着一床黑乎乎的被子,蜷缩在墙角的一张床上。床前放着一辆他使用的轮椅,还有一个垃圾篓子。篓子里堆了满满的医用纱布,上面还有脓水。

  虽然是个地下室,但黄思想还是把它布置得有点家的味道,床头的一张椅子上放着一个小型的电饭锅,旁边放了半根啃过的香肠,一盒还未享用的花生米,还有两筒挂面。

  不过,让记者吃惊的是,黄思想的床头竟然摆放着一台手提电脑。他蜷缩在床上,耳朵里塞着耳机,正悠然自得地听着音乐。

  “这是朋友送给我的。”黄思想说。

  住院征友两不误

  中大医院的一个工作人员告诉记者。黄思想在医院住了7年多,惹出了不少啼笑皆非的事情。黄思想文化不高,但文笔还是可以的。几年前,社会上正流行通过电台和报纸征友,黄思想没事干也搞起了征友。他写出一封封征友信,留下的地址是中大医院骨科病房。

  一些女性看着文采斐然的应征信件,地址又是医院,都以为他是骨科的医生。经过三番五次的通信后,一些女子甚至手捧着鲜花来到医院去看他。结果发现他竟然是一名高位截瘫的病人,吓得当即就把鲜花扔掉逃走了。

  黄思想还有一手绝活。闲着无事的时候,他会坐上轮椅,到丹凤街买一些人家废弃不用的手机,然后进行翻新,再向医院的工友和病人家属兜售。他的手比较灵巧,原本无用的手机,经过他的一番修理后,竟然还能使用。通过这门手艺,黄思想倒也赚了一点钱。

  谁也不愿意接收他

  但黄思想的存在,显然影响了中大医院的治疗秩序。自从黄思想搬到地下室之后,中大医院就多次受到当地消防部门的批评。因为地下室是不允许住人的,而黄思想不但住进去了,竟然还拉起电线,烧起饭来。消防部门要求中大医院限期整改。

  到底该如何安置黄思想,这个问题困扰了中大医院7年多。“我们多次到他的家里做工作。”孙岩军说。黄思想的家在安徽农村,他们医务处的工作人员去过多次,还找到了黄思想的父母,希望他们能够把儿子接回去。但这两位老人拒绝了。

  医院也给黄思想做了大量的工作。他们告诉黄思想,如果他回到老家,可以帮助他到当地政府部门办理低保,还能享受大病医疗。医院甚至愿意在他出院的时候,再给他一些粮食。但无论怎么恳求,黄思想就是不愿意走。

  “他能在这边免费住,免费吃,生病了还能免费医,当然不愿意离开了。”中大医院的工作人员是这么分析黄思想的动机。

  但黄思想见到记者后却说:“你让医院开个证明,就说我还在这边治疗,我就走。”原来,他还想继续和铁路方面打官司,需要这样的证据。但是,医院方却认为,黄思想早在2002年11月份就已经出院,如果答应帮他开这个证明,就是作伪证,是违法的事情。

  希望能得到政府支持

  黄思想自己不愿意回去,家里人也不愿意接纳他。那能不能不经过他的同意,直接把他送回去呢?

  “医院是不能做这种事情的。”中大医院的法律顾问高俊告诉记者,黄思想是个残疾人,生活不能自理,如果强行把他送走,就是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是违反法律的。而且,他的家人不接收,就是送回了家,万一发生危险,医院也要承担责任。

  顾虑于种种风险,中大医院没有把黄思想送走。他们希望能够得到政府部门的支持。于是,中大医院多次致信黄思想籍贯所在的政府部门——安徽固镇县人民政府,希望他们出面,能够把黄思想接回去。但是,每一次写信都是石沉大海。

  “我们现在打算要采取法律措施了。”高俊告诉记者,这两天,他以律师的身份,正在和院方协商,决定写一封律师函给固镇县人民政府,希望当地政府能够作出回应。“对于这样的伤残民工,当地政府部门是有义务进行妥善处置的,而医院既不是慈善机构,也不是行政机关,没有义务继续让黄思想待下去。”

  “如果当地政府不作回应,我们将保留诉讼的权利。”高俊说。

  躺在床上听音乐的黄思想显然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让他们去做好了,反正我不走。”黄思想说。

  “你不想你的家里人吗?你的女儿都该8岁了吧,还有妻子?”听了记者这番话,一直把脸对着墙壁的黄思想转过头来,说:“大过年的,你不要说这种伤感的事情好不好?”

  黄思想的事情最终该如何处理,快报将继续予以关注。快报记者 朱俊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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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院欠费病人

  被强行送往救助站

  来佛山打工的湖南人杨得香2006年4月遭遇车祸,住院627天。其间医院以其完全符合出院条件为由,多次要求其出院,但杨得香以车祸索赔官司没打完,不愿回去为由拒绝,并欠下医院1.5万元医疗费。因多次协商未果,医院在查阅相关条文后,认为救助站可以协助解决,于是在杨得香不情愿的情况下,派车将其送到救助站。

  该市救助站对此行为表示异议,一负责人说:“院方违背了‘求助自愿’的救助管理原则。‘求助自愿,救助无偿’,这是救助管理法规所定的基本原则。杨得香并无要求救助的自愿,而是要求司法部门解决其诉讼问题,而医院却用强制的手段把病人扔到救助站。”该负责人说,上述问题的解决,医院本来可以通过公安、法院解决,或者向其上级主管部门反映,只有如此才是有效解决问题的正确途径。 南方都市报

  面对医赖

  不能止于无奈

  “医赖”的背后是民生困顿——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们很难想象一个正常人会抛弃所有的道德自尊,而选择赖在医院。

  尽管每个“医赖”的背后都有着各自不同的故事,但毫无疑问,“医赖”们将生活的困顿归责于医院,并转嫁于医院。既不合法,也不道德。只是,要让医院走出因“医赖”的存在所带来的困惑与无奈,我们又不能仅仅停留在对“医赖”的道德谴责上。如果为这些“医赖”追根溯源的话,造成他们生活困顿与无着也正说明了社会保障的不完善。一个文明的社会,绝不会置其公民于困顿之中,生活潦倒,孤立无援。扶助这些受困于生活之中的公民,实则为国家和社会的责任。于我国而言,各地的救助站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承担着救助之责,但这种救助仅仅是临时性的,其主要内容就是为送助人买一张归乡的车票。

  值得一提的是,十七大报告高度关注了社会保障体系的建立,并特别将医疗作为六大民生问题之一,明确提出了到2020年要建立一个“人人享有基本医疗卫生服务的制度”。而在这些蓝图尚未变成现实之前,“医赖”问题大概还会是某些医院不得不面对的尴尬。

  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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