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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 年 1 月 18 日 星期   重要律师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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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佛:流水账里的山峰
  《大教堂》

  作者:(美)雷蒙德·卡佛

  译林出版社

  生活的挣扎对每个人来说都大同小异。卡佛笔下的人物与我们并不遥远,就在与你擦身而过的拥挤人流中,可能就是你,你的现在,或者曾经。

  读雷蒙德·卡佛会读出怪事来,不喜欢的人会认为这是个记流水账的作家,记得很固执很细腻罢了。这种歧见尚属正常,如果不喜欢卡佛的遇见个喜欢的,如果前者就小说的流水账倾向质问后者,恐怕后者一时会抓耳挠腮,对某种流水账的满腹爱意就像暧昧的心理异常,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谈起。怪就怪在这儿,卡佛的好处其实很难用严谨恰当的文学语言去赞美,以我的一己之见,说服一个乐观主义者赏识卡佛是愚蠢的,说服一个崇尚经典文学价值体系的鉴赏者去热爱卡佛则是徒劳的,卡佛其实就是一个记流水账的人,只不过那是一本男人的流水账,可以从低处往高处流。卡佛对文学样板的叛逆很离奇,别人努力从高处叛逆,他却是从低处开始。他几乎只用中学生的语文词汇写作。他抓紧了现实生活去写,几乎放弃了虚构带来的种种文字便利——这怎么就好?还是不能说服人,唯一可与我文章主旨匹配的说法是:卡佛可以令人把小说和现实生活混在一起,这种混淆感是有魔力的,也许由于卡佛的故事大多不成为故事,更多是一种生活场景的有机串联,人物的心情在这种串联中便像乌云遮盖的山峰一样凸现出来了。

  所以读卡佛读的不是大朵大朵的云,是云后面一动不动的山峰。读的是一代美国人的心情,可能也是我们自己这一代中国人的心情。

  卡佛其实一直在挑战人们的阅读趣味,除了人物,该写的不该写的他都不写。所以当我们要谈论卡佛也只能从他笔下的人物着手——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卡佛的创作来源几乎是传统现实主义创作发生论的一次证明,一切都与个人经历有关。这样我们不得不简单谈一下卡佛短暂不如意的一生,他的研究者告诉大家,卡佛当过锯木工、送货员、加油工、门房,他十九岁娶了未婚先孕的妻子,不知道是主动还是被迫做了一个养家糊口的男人,卡佛后来抱怨他从没有享受过青春。卡佛也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是如何在无意中成为了现实主义创作理论的宣传品,他是如何自然地利用自身经历中的资源,成长为美国文坛上罕见的“艰难时世”的观察者和表达者。但是创作的发生是一回事,作品却是另一回事了。不该被忽略的是卡佛笔下的美国人,他们身上散发的是卡佛本人令人焦虑的那一丝酒气,它既不代表沉沦和悲剧,也不暗示大众印象中的积极开拓的美国精神,那一丝发苦的酒气,最多代表某种郁郁寡欢的心情。是的,卡佛小说中的男人大多是郁郁寡欢的,让人联想到作者本人,他的工人般粗粝的外表和敏感的内心世界。他对失败的男人形象的热衷几乎令人怀疑是一种变相的自恋,一种诉诸于文字的自我性格和命运的分析报告。

  在卡佛的成名作《请你安静一点好不好》中,男主人公与妻子的紧张关系一开始虽没有明显的征兆,但是有非常隐晦的暗示的,雷夫看见妻子穿白衣服戴红头巾站在阳台上时,联想到某部电影中的一幕场景。“玛丽安在戏中,可是他没有。”雷夫在诱逼妻子回忆她那次红杏出墙的经历的同时,再次感到妻子在电影中,只不过这次由于受辱而暴怒,绿帽子丈夫的角色使他闯入了戏中,雷夫离家出走后的表现很有意思,他去跟人赌博了,钱输光了,还莫名其妙挨了打,然后作为一个全面受伤的男人回了家,回家后的表现更具深厚的意味,他在愤怒和沮丧中一遍遍让内疚的妻子住嘴,“请你安静一点好不好?”他妻子安静了,妻子最后安静地向丈夫的下体伸出一只手,结果一个顺理成章而又发人深省的结果出现了,丈夫也安静了!那对夫妻暂时好了,读者却怎么都觉得不好,尤其是男性读者,似乎就是前面我所说的感受,最后是读者尤其是男性读者挨了卡佛的一记闷拳。

  在小说《卧铺车厢》中,梅耶坐穿越法国的火车去看八年未见的儿子,但这次旅程因为一次意外完全失去了目标,梅耶的手提箱被小偷偷走了,于是乌云忽起,我们看见的是只有卡佛先生能准确描绘的一种男人,这种男人在遭受不幸的时候作顺流而下的选择,让不幸延续下来,梅耶就是这样,他在斯特拉斯堡的车站上看见了等候他的儿子(已经是一个年轻男子),但是他不下车!他怀着一种无以名状的哀伤、恐惧和来历不明的愤怒和复仇心拒绝了那个车站。他留在火车上,居然很快对法国乡间景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美国导演罗伯特·阿特曼曾经把卡佛的九个短篇和一首诗拍成了电影《捷径》,他说,“我把卡佛所有的故事当做一个故事”,这当然是典型的导演使用小说的“捷径”,不过这个说法启发了我,我假设把卡佛笔下的所有人物当一个人,那么他是谁呢?无疑他是卡佛自己,这不能怪我思维老套,所有完美的虚构都会令人生疑,怀疑作家是拿自己的灵魂与什么什么神或者什么什么魔鬼作了交换。

  卡佛小说里的一切尖锐得令人生畏,如果说他“杀人不见血”有点夸大他对读者的精神压迫的话,说他拿着刮胡子刀片专挑人们的痛处可能比较被人赞同。有批评家论及卡佛的世界观,说是黑色的。怎么会呢?那是把追求简单叙述的卡佛一起简单化了,我反而觉得卡佛是个很复杂的作家,只有复杂的作家会对语言有超常的狠心肠,杀的杀,剐的剐。我一直试图用标准的评论腔调总结我对卡佛作品的印象,结果却不好意思写出来,竟然都是些不通顺的自作聪明的网络语言。

  比如绝望的希望,消沉的力量啦,比如温和的剧痛,无情的缠绵啦,比如干净的罪恶,简单的复杂啦,诸如此类,卡佛在天之灵听见,一定会让我搞糊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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