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年底都会收到杂志发来的关于电视剧的调查问卷，今年也不例外。

　　问题包括：“您看不看国产电视剧？”“您认为国产电视剧为什么这么烂？”“中国电视剧怎样才能抓住年轻的观众？”等等。面对这份意向十分明确的问卷，我只需对国产电视的烂做点儿生动的控诉，就可以顺利交卷，但今年我不这么看了，我说：“这是一种精英焦虑。”

　　提出问题的人，一定认为，现在的观众普遍拥有高度的鉴赏力，而现在的国产电视剧一定不合他们的胃口，不能俘获他们的芳心，他们焦渴地期待着一部如美剧那样制作精良的国产电视剧，将他们拉回电视机前。

　　但事实上，我整个家族，看美剧的，只有我一个，我所在的单位，绝大多数同事也从不看“没有配音的片子”，而朋友的碟店是个更好的样本，三百万五百万美金一集拍出来的美剧，永远没有国产烂电视剧卖得好。国产电视剧是适合群众普遍的观赏水平的，绝大多数人的口味不过如此，编剧导演也不过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们给的，就是大多数人要的，混乱的剧情，完全应和观众的内在逻辑，粗糙的光影，亦在呼应这个不够精细的时代。恨铁不成钢地以为观众没看到好电视剧，是一种精英焦虑，一种高高在上的焦虑。

　　由此我也怀疑，那些更有智慧的人们在焦虑的是，对电影的、电视剧的、世界的、制度的焦虑，恐怕也只是一种精英焦虑，一种高高在上的、悲天悯人的焦虑，那些他们以为是被强加于人的，恰是当事人自己的选择，此时此地，能做出的，恐怕只是那样的选择，此时此刻，他们也正配得上他们的选择。

　　就像我们大可不必为周慧敏叫屈一样。文隽在解释周慧敏那句“没有倪震，成就不了今天的周慧敏”时说，她是在“邂逅倪震之后，被对方刻意包装打造。‘玉女’形象到今天仍然深入人心”。原来，她是他塑造出来的。而我们把她的形貌和她内在的精神、人格混为一谈，更不愿意相信，在某个层面上，他可能是完全适合她的，甚至是她不得不做出的选择。替她叫屈，为她着急，多半是基于一种高高在上的臆想和“完美焦虑”。

　　韩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