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稀世珍宝，因为曾是慈禧玩物，鲜有人见过，它的真相扑朔迷离
●一桩惊天盗墓案，使它下落成谜，留下众说纷纭
●80年后的今天，《发现周刊》几经寻访，当年盗墓贼被俘现场目击者浮出水面，他能解开这个谜吗？
1928年夏天，中国出了一件骇人听闻的盗墓事件，价值连城的国宝被盗墓贼洗劫一空。当时的中国战火连天，这些被盗的珍宝，包括一对时价500万两白银的翡翠西瓜，很快就消失在历史的重重迷雾中了。
然而数十年后，忽然有消息称，20世纪90年代初，在美国费城的博物馆，曾经展出了部分的当年失窃文物，其中就有那一对充满传奇色彩的翡翠西瓜。
但同时，关于翡翠西瓜，还有其他种种说法，有人说它去了台湾，也有人说它还在祖国大陆……
翡翠西瓜现在到底在哪儿？
翡翠西瓜究竟是何等宝物
翡翠西瓜究竟是什么样的，当年，很少有人能说清；现在，因为缺少文献资料记载，更难准确描述。据说，这翡翠西瓜是番邦进贡的翡翠珍品，当时就值500万两银子，可见其珍贵。它一直被皇家收藏着。原本就喜欢玉石的慈禧对它可谓是爱若至宝，将之放置在颐和园的一个珠宝房里，由亲信太监三人一班地日夜轮流看守。但是，她还是不放心，又给柜子加上一把锁。如果要想打开这把锁，你必须把钥匙插入锁芯左转五次才行，如果方向转错了，或者多转少转了一圈儿半圈儿的，就打不开了。每到高兴的时候，慈禧就会让太监把翡翠西瓜取出来，尽情地把玩一番。
据慈禧的心腹太监李莲英和他的侄子合作的《爱月轩笔记》中记载，慈禧死后，这一对翡翠西瓜就放在她的脚边，一起被埋进了东陵。《爱月轩笔记》里也有对翡翠西瓜的估价，是500万两白银。
1928年夏，时任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军军长的孙殿英，制造了骇人听闻的东陵盗宝事件，把慈禧墓中的陪葬品劫掠一空，其中当然包括这对翡翠西瓜。
得到如此价值连城的翡翠西瓜，孙殿英会如何安置呢？
东陵遗宝下落的种种传言
孙殿英东陵盗宝事发之后，京津一带满城风雨，报纸上连篇累牍地刊登谴责文章，要求严惩元凶，追回珍宝。孙殿英为了脱罪，多方奔走，四处行贿，而行贿的礼物就是那些东陵珍宝。
孙殿英的参谋长文强在《文强的口述自传》中这样写道，孙曾亲口对他说过，将慈禧口中那颗硕大罕见的夜明珠，送给了宋美龄；那对翡翠西瓜送给了宋子文。
不过也有人说，孙殿英送给宋子文的不是翡翠西瓜，而是翡翠白菜。据说，有人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参观时，就看到了慈禧墓里的那棵翡翠白菜。
另外，还有一种说法是，1947年，孙殿英在汤阴战役中当了刘邓大军麾下六纵十八旅旅长肖永银将军的俘虏。据关于肖永银将军以及韦杰将军（六纵副司令员，当时随十八旅行动）的传记文学里描述，解放军从孙殿英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曾经缴获过“玉石西瓜”。
那么，这对翡翠西瓜现在究竟去了哪儿呢？
翡翠西瓜有没有出现在博物馆中
据《韦杰中将》一书记载：“孙殿英被俘时……这个一生爱财如命的家伙，除了那口赵子龙的宝剑外，大皮箱里还藏有一个玉石西瓜、一棵镶在红缎衬里上的大人参、一些烟土等，宝剑和玉石西瓜均为盗掘慈禧墓所得。除此之外，还有两把左轮手枪，韦杰将宝物等如数上缴……”如果这是事实，那么，这些宝物如今应该被国家妥善保存着，那会不会被送到博物馆呢？
遗憾的是，肖永银和韦杰现已去世，无法核实这段记载。
带着疑问，记者请教了南京博物院前院长梁白泉先生，他告诉记者，在战争年代，我军如果有缴获的文物，应该暂时上缴军事管制委员会，之后再交由博物馆收藏。至于应该交至哪个级别的博物馆，就要看文物价值如何。像东陵里的文物肯定是属于国宝级别的，即使被地方博物馆收藏，国家博物馆也有权调出，但可以做复制品保留在地方博物馆内。
由于孙殿英被俘地点在河南汤阴，记者于是联系了河南博物院。该院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河南博物院既无翡翠西瓜的复制品，更无真品，而且也从未收藏过。
随即，记者又联系了中国国家博物馆。2003年2月28日正式挂牌成立的中国国家博物馆，是在原中国历史博物馆和中国革命博物馆的基础上建成，但接受采访的工作人员表示，馆藏中从未有翡翠西瓜这件文物。工作人员说，“如果有，这么宝贝的东西，我们不可能记不得。”他建议记者，想查找翡翠西瓜的下落，还是从抓获孙殿英的部队着手。
汤阴一战中，抓住孙殿英的人是谁？他又属于哪支部队？
找到俘获孙殿英的现场目击者
南京军区政治部文艺创作室创作员裴志海告诉记者，当时参战部队中有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六纵队十八旅五十三团，俘获孙殿英的，正是五十三团三营营部书记武英和九连连长杨靠山。
裴志海曾在2003年采访过武英，手头还有他的联系电话，只是很久没有联系了。随即，裴志海帮记者拨打了武英的电话，但被告知，这个号码已经被取消了。至于杨靠山，裴志海表示没有接触过，也不知道他现状如何。
那么，当时在抓获孙殿英现场的，还有其他人吗？
裴志海告诉记者，五十三团的作战参谋尹萍在第一时间也赶到了现场，亲眼目睹了孙殿英被俘的过程。据他了解，尹萍目前就居住在南京，老人身体一直都很健康，精神也很好。裴志海是在编写《十二军军史》时采访的尹萍，印象中，尹萍对历史的复述能力惊人，他对曾经参加过的大大小小战斗了如指掌，连战士的名字都能一一道来，找他还原的历史，应该是可靠的。
在后半山园2号的南京陆军指挥学院干休所里，记者见到了尹萍。90岁的尹老满头银发，精神矍铄，在记者坐下之后，他和蔼地说：“小同志，我的耳朵不好，你坐近点。”于是，记者靠近尹老。还未开口，却猛然发现，他左右脸颊靠近耳朵的位置，各有一个醒目的内陷的疤痕，有二分硬币大小。
尹老注意到记者的眼神，笑着说：“那是子弹打的，从右边脸颊进去，又从左边脸颊出来，九死一生啊！当时我都被抬到死人堆里了，那个时候，营职以上干部的军装是西洋布深灰色的；副营以下的是粗布浅灰色，幸亏盖着我的草席太小，露出了两条腿。后继部队十六旅开上来打扫战场了，旅里的青年干事靳仝宣注意到了裤子的颜色，就把我身上的草席给揭开，想看看是谁。草席一揭开，靳仝宣就认出了我，因为他是我当连长时连里的卫生员。他一看是老连长牺牲了，就边哭边擦我脸上的血，突然他发现我嘴里的血还在冒泡，忙抠出我嘴里的血块，果真，我还有轻微的呼吸。你瞧，差一点，我就被活埋了。”
当记者问起汤阴战役中俘虏孙殿英的事时，尹老想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说，是我们五十三团的武英和杨靠山俘虏的，当时我就在现场，而且是我亲自检查缴获物品的！
两英雄歪打正着俘获孙殿英
尹老详细地回忆了俘获孙殿英的场景：“在攻打河南汤阴时，我们十八旅五十三团作为纵队总预备队，承担撒网堵截逃敌的任务。五十三团三营营部书记武英见躲藏在关镇石家庄村的敌人还没动静，有些焦急。他就和九连连长杨靠山一起向营长王雨亭请示，想趁着夜色先摸到前沿看看。我听说了这事，就赶快跑步到三营去。见到王雨亭，就质问，为什么部队不跟着上去？王雨亭说：‘团长命令我营在这里撒网堵截逃敌，部队上去了，如果敌人从这方向突围跑掉，谁负责任？’我说赶紧派人跟上去，出了问题我负责。王雨亭听我这么说，就把七连、九连交给我，我就带着两个连迅速插进石家庄村。”
这时，武英和杨靠山早已摸到村边，爬上了一堵高墙的墙头，放眼望去，村里的敌人虽然不少，但乱糟糟的，随时都有逃跑的可能。两人商量了一下，认为回头再找部队肯定来不及，干脆现在就去收拾敌人。但他们也明白，凭两人之力对付这么多人，无疑是以卵击石。武英点子比较多，决定先找到指挥机关，擒贼先擒王！
武英眼尖，一眼就看到一个大地堡，有很多电线从里面伸出来。摸到地堡边往里一看，还有些军官模样的家伙围在那儿。武英右手提着驳壳枪，左手举着手榴弹，一个虎步跃上地堡顶，大喝一声：“缴枪不杀！”杨靠山动作也不慢，紧跟着大喝一声“缴枪不杀”。喊操喊惯了的杨靠山声音更大，吓得地堡里面和周遭的敌军魂飞魄散，呆若木鸡。
一个副官模样的家伙钻进地堡，夜色中，他没看出我方到底有多少人，战战兢兢地回到地堡，不一会儿带出几个高级军官。为首的是个又高又胖的家伙。那家伙一钻出地堡，气势就和别人不一样，他一见共军原来不过两个人，右手就伸向大衣口袋。武英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用枪顶住他的胸口，并从他大衣右边口袋里掏出一把美制左轮手枪。一问，他原来正是孙殿英！
这时，杨靠山也上前缴下孙殿英的副司令和参谋长的枪。武英用枪逼着孙殿英，迫他下令手下都放下武器。孙殿英的部队早就不想再打了，纷纷钻出掩体，扔下枪，这时再细看人数，居然有近千人！
武英和杨靠山，双人双枪，逼住孙殿英以下的高级军官和卫兵。两人想想不放心，再次搜身，又从孙殿英的袖子里搜出一把枪。这个时候，尹萍带着两个连的兵上来了，武英和杨靠山才松了一口气。
孙殿英被抓住了，他随身携带的物品中，到底有没有翡翠西瓜呢？
孙殿英被俘时随身都带了些什么
面对记者的提问，尹老坚定地说：“没有，绝对没有，那些书上写的都不对，就是蒙人的。我亲自检查了所有的缴获物品，根本就没有见过什么翡翠西瓜，那么名贵的文物，如果我见着了，不会记不得的。只有那把据说是三国时期赵云赵子龙的宝剑，确实存在，但也不像那些书上说的那样。有的书上说孙殿英投降的时候把剑握在手里，有的说是收在一个大箱子里，事实上是由孙殿英一个侍卫斜背在身上的，就像现在武打片上那些人背剑的姿势一样，剑的外面没罩任何东西。”
尹老告诉记者，收缴孙殿英物品时，武英和杨靠山都在现场。只是，武英已经于去年5月过世了，杨靠山从湖北黄石军分区司令位置退下来后，也和他失去联系了。
尹老接着说：“有人可能会问，也许真有翡翠西瓜，会不会是我偏巧没有看到呢？但只要东西在，总是会有消息传出来的，我就听到很多干部和战士在议论那把赵子龙的宝剑，但从未听任何一个人提过翡翠西瓜的事。我还听说，审讯时，孙殿英交代了东陵盗宝的一些事，比如为了摆平一些刁难他的人，他送了很多东西，其中就说到了玉石西瓜，说送给蒋介石身边的人了。不知道这玉石西瓜，是不是就是你问的翡翠西瓜。”至于孙殿英后来的命运，尹老说：“因为孙殿英鸦片烟瘾过重，被俘当年就不治而亡了。”
难道，一些书籍的记载有误？抑或，《韦杰中将》中说的玉石西瓜与翡翠西瓜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东西？如果尹老记忆无误，那么，翡翠西瓜真的就被送给了宋子文。宋子文后来一直居住在美国，这样一来，翡翠西瓜在美国出现也就不难理解了。
但这时，一个意外来电却推翻了这个假设。
翡翠西瓜现身美国存在疑问
打来电话的，是先前接受记者采访的国家博物馆的那位工作人员。他告诉记者，翡翠西瓜出现在费城博物馆的说法可能是以讹传讹。之前在接受采访时，他就觉得这种说法有点悬，因为他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工作二十多年了，压根儿就没听说过这件事。通完电话后，他又查阅了网络上的相关资料，关于翡翠西瓜在费城博物馆展出一事，只有个别文章提及，没有别的资料能够佐证。而且，费城的大大小小博物馆共有一百多家，文章都没有说清楚是哪家博物馆，因此这个资料非常不可靠。
随后，记者又咨询了国家文物局的秘书处及社会文物处，询问有没有对在外国展出的中国文物做过统计。他们表示，这正是国家文物局努力的方向，也就是说，国家文物局也没有翡翠西瓜在美国展出的相关资料。
由于美国费城和天津市自1980年以来就是友好城市，于是记者又联系了天津博物馆。但是，该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和费城的博物馆没有任何接触。
关于翡翠西瓜的调查，到了这里又陷入了重重迷雾。这一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就像是跟世人玩捉迷藏一般，不经意间从历史中浅浅地露出头，似乎有迹可循，但随即又隐藏于历史的暗处。
本版主笔 见习记者 张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