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同事眼里，她是身材高挑皮肤细腻的俏佳人；在女性眼里，她是外向活泼的情敌；但没人知道，19年来，她死守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既无女性器官，也没有男性特征。“谁能帮我‘定性’？”从安徽来沪打工的小燕挣扎在“不男不女”的痛苦里。在家人的支持下，她拨通了上海首条无性婚恋求助热线。专家会诊认为，这种情况属于性发育异常，是国内外罕见的“无性人”，小燕可以根据自我意愿选择性别。一边是19年来的自我认同，一边是染色体核型结论，年轻的小燕会作出怎样的抉择？

　　除了手掌关节较为粗大，看上去跟平常女性无异

　　染色体核型检查结果是46XY（男性）

　　从小就知道“与众不同”

　　日前，记者跟随上海首条无性婚恋求助热线的专家，来到松江区一个农村菜棚边。小燕（化名）正在田里劳作，1.65米的身高，体重90多斤，五官清秀，披肩发高高挽起，只是双手骨节显得比较粗大。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同！”走进简陋的农舍，小燕低下头，眉宇间透着浓浓的忧虑。沉默了十多分钟，她轻声道出了死守19年的秘密。小燕出生在安徽农村，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小燕母亲告诉记者：“她出生在卫生院，下身看着和普通女娃没啥两样，那时也没有出生证明。直到满月后，我抱着她回娘家，碰到走亲戚的长辈。给小燕换尿布时，长辈无意间看到，提醒说孩子不对劲，我们这才发现她是个‘石女’。”

　　在乡亲们眼中，“石女”算不上真正的女人。为此，父母商量后决定，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不告诉别人，也没有带小燕去治疗。平时，他们只是再三叮嘱小燕，她和别的孩子不同，长大后不能结婚生孩子。

　　成长中小心地保守秘密

　　可是，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全村都知道了。一时间，小燕成了众人眼中的“怪胎”，连爷爷奶奶也不喜欢她，甚至提出要把她扔掉。在母亲的强烈反对和坚持下，小燕才留了下来。直到几年后，母亲又陆续产下一女一男，家庭关系才得以缓和。

　　“爸爸不喜欢我！”在小燕记忆中，自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只有外公外婆真心对她好，她读到小学就失学了。

　　十三四岁时，小燕和父母一道投奔此前已到上海的爷爷奶奶。“那时，爸妈收入只有几百元，他们白天上班后，我就跟着奶奶捡破烂、照看弟妹、帮父母种菜。女孩子们在一起玩耍时，有人问起例假的事，我都不敢答话。我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守着自己的秘密。”

　　女大十八变，小燕的个头长到1米65，皮肤细腻，唇红齿白。同其他小女生一样，此时的她青春萌动，见到异性也会害羞得脸红。在邻居和父母眼里，小燕是一个漂亮大姑娘。进入16岁后，小燕还是没有来月经，只是紧张的临时工生活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绝望时爬上河堤想自杀

　　两年前，小燕来南京学美容美发，生活稳定下来。她开始渐渐意识到，17岁了还没来例假，自己的身体是不是有问题？周末，她一个人偷偷去医院检查。至今她还记得医生说：“你天生没有阴道、子宫、卵巢，所以才不来月经。”

　　知道残酷真相的小燕整日以泪洗面，面对同事们的关心也不能说实话。一个晚上，小燕借酒消愁，绝望时想到了自杀。她站在河堤上哭了半夜，很想闭着眼睛跳下去，只需要一瞬间，所有的痛苦都解决了。

　　但是，小燕想到了辛苦把自己养大的父母，想到了指望她资助读书的弟妹。年迈的父母、弱小的弟妹，让小燕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决心好好活下去。

　　之后，小燕在上海的一家美容美发店找了份工作，千元月薪在她眼里是很“丰厚”的收入了，弟弟的学费、家里的日常开销全都靠她。她经历了人生中最痛苦的内心折磨，仿佛一下子长大了。

　　不敢面对爱情辞掉工作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燕常常伤心落泪。同事们笑她是现代林妹妹，一点小事情都会让她流泪不止，根本不知道她内心的痛苦。

　　在美发店里，小燕看到别的同事成双成对，她特别羡慕，同时又特别痛苦。身材高挑、五官漂亮的小燕，就这样熬过了18岁。

　　随着时间的推移，心情逐渐舒缓，小燕脸上有了笑容，吸引了很多异性的目光。对于不断出现的追求者，小燕都拒绝了。

　　这其中有一个男生特别执着，虽然小燕一再躲避，对方始终没有放弃对她的感情。每次看到他满脸的深情，小燕都不敢面对。最后，男孩提出做不了恋人，希望还能成为朋友。看着对方真诚的眼神，小燕点头答应了。

　　男孩平时不停地嘘寒问暖；每次出门办事，回来肯定会给她带小礼物。小燕逐渐对他放下了戒备，可是，身体缺陷的阴影始终让她不敢越过那条线。最终她只能选择了逃避，换了工作单位。

　　伴娘经历让她鼓起勇气

　　有一次小燕在婚礼上当伴娘，看着幸福的新人走进婚姻殿堂，长年饱受内心折磨的小燕对爱情的渴望上升到极点。

　　在家人的支持下，小燕决定不再逃避，不再伤心流泪。为了她和男孩的爱情，她开始打听治疗途径。听说经社会筹资50万元弥补政府投入不足，上海首条无性婚恋求助热线进入了筹备阶段，试点为流动人口育龄夫妇免费孕前检查。小燕得知消息后，给求助热线打去电话。

　　在上海首条无性婚恋求助热线的帮助下，上海长庚生殖医学研究所、上海天伦医院组织萧美茹、张绍增等知名教授、博导，对小燕进行了会诊和相关检验，发现小燕的下身外观有点类似幼女，却没有阴道、子宫；她的胸部平坦，没有女性第二性征。

　　一周后，检查报告出来了，小燕不仅没有睾丸、卵巢等性腺，连男性或女性的性腺激素都远低于正常人。更意外的是，她的染色体核型是“46XY”（男性）。

　　专家建议选择心理性别

　　热线志愿者、上海天伦医院张绍增教授解释，这是一种国内外罕见的病例。人的性别分三种，即生理性别、心理性别和社会性别；生理性别是先天的；心理性别是自我认知后确立的心理状态；社会性别是旁人公认的性别。虽然小燕的生理性别是男性，但她的心理和社会性别是女性，邻居、同事都认为她是女孩，身份证上的性别也是女性。所以，医生建议她选择女性性别。

　　小燕对此很赞同，“即使不能怀孕生子，我也渴望有个‘女儿身’。”据悉，小燕再造女儿身的手术费估计要近10万元，她掰着手指掐算，即便一年赚一万，也得等上十年。对于这个贫困家庭来说，有些遥不可及。

　　上海首条无性婚恋求助热线决定，通过上海长庚生殖医学研究所、上海天伦医院的义工募捐、上海市慈善基金会“世代”专项基金等途径，为小燕提供医疗救助，给她动手术。同时，也希望社会各界伸出援手。

　　律师：用人单位无权辞退

　　小燕还有一个担心，如果单位知道她的秘密，自己会不会丢了工作？

　　律师杨波表示，小燕从出生至今一直自认为是女性，再造女儿身也是她自己的意愿；同时，身边人都认为她是女的，从其生理、生活角度出发，医院为她进行性别整形矫治，帮助其再造女儿身，是完全可以的。

　　小燕今后不能生育，她应该将这点告诉男友，让对方自己决定。如果小燕想要获得美满的婚姻，律师建议她手术康复、完全变成女儿身后，再去找她的心上人“摊牌”。当然，告知是可以掌握尺度的。

　　小燕和单位的劳动关系是受劳动合同约束的。性别是她的隐私和权利，与单位没有必然的联系。除非她工作的岗位对性别有特殊要求，否则，单位无权以此为借口解雇她。

　　据《新闻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