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牛宜生 62岁 孝陵卫
在父亲眼中,我是一块宝。但为了把我培养成才,他从不溺爱我。他教给我的坚强,让我一生受用。然而,年少轻狂的我,竟在外“混”了11年未回家,甚至连他去世都不知道。
在父母的呵护下,我奇迹般活了下来
父亲牛璜1910年出生在河北涉县一户农家。奶奶不幸病故,爷爷后娶的妻子看父亲处处不顺眼,常常刁难父亲。
即使父亲结了婚、生了孩子,继母对他的态度也没有任何改观。后来,父亲带着母亲和我的姐姐投奔了部队。
重男轻女的父亲对我这个长子分外疼爱。襁褓中的我身体很差,瘦得皮包骨头,眼看不能成活。父亲便命令母亲,家里家外所有事都不用她操心,只要把我照顾好,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没有关系。就这样,在父母的呵护下,我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一天天地长大了。后来,我们全家来到南京。
为了让我“有出息”,我刚满五岁半,父亲就把我送进了小学。印象中的父亲总是非常严厉,常常为了一点小事不是打我就是呵斥我。
为逼我“复学”,父亲使出了狠招
初中毕业后,我顺利考上了南京市第二中学。就在那一年,全国刮起了“精简下放”之风,父亲毫无悬念地被遣返回原籍接受劳动改造。很快,母亲带着我的弟妹也回了老家探望父亲,只留下我和姐姐在南京继续生活。没有人照顾,我的成绩也一落千丈,结果,高一才上几个月,我便辍了学。
熬到第二年开春,我回老家探望父亲。
费尽周折,我好不容易才找回老家。我以为父亲会说些关心我的话,没想到,父亲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你不好好读书,跑我这儿来干什么!谁允许你退学的?”
那段时间,每天凌晨四点钟,父亲就会准时把我从床上拖起。一碗用几两豆粉兑上上十斤水做成的汤和一块尽是野菜做的粗粮就是我的早餐。之后,我就和父亲每人挑上满满一箩筐粪肥上山。忙完种地的事情,父亲还让我捡石头,下山回家时,还得背上一捆荆棘回家当柴烧。
大半年后的一天,在下山的路上,父亲和往常一样地骂我不争气,骂完,他还丢下了一句:“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深知父亲脾气的我当即吓得不敢往前走。天色已晚,山风呼啸,隐约还有狼嗥,我躲进牧羊人用来歇脚的、用石头垒成的小屋里大声哭泣。
挨到半夜,山下终于传来了邻居呼喊我的声音,后来我便跟着邻居回到了家。父亲用湿润的双眼看着我,问我:“你还上不上学?你还念不念书?”我眼泪唰唰地流,坚定地告诉他:“上!”
第二天,父亲给了我东拼西凑方才借到的二十元路费,让我回到南京,继续我的学业。
年少轻狂的我,居然连父亲去世都不知道
在姐姐的资助下,我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高中学业,之后便在毛主席的号召下,被下放到黄海农场。
我整天写批判别人的文章,整整11年没有回家,全然忘记了自己的生身父亲。直到1974年,我的思想才随着时代变化趋于理性,再加上年近三十岁的我有了心爱的姑娘,原本贫瘠的情感世界逐渐丰富起来。在一次与爱人的交谈中,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父亲!我请了假,回家探望他老人家。
隔着破旧的院门,我看见年迈的母亲正坐在晒篷上赶着针线活,我深情地叫了声“妈!”母亲抬头看见我,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母亲告诉我,在特殊年代,父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一九六八年的一个漆黑的夜晚,在那间蜗居多年的斗室,年仅五十八岁的父亲,把自己吊在房梁上。
作为家里的长子,父亲凄惨离世的消息竟然隔了多年才知道,我真是愧对父亲!
亲爱的父亲,今天,可以告慰您的是:我真的读书了,不仅读完了高中,还读进了大学,长成了一个坚强的男子汉!请您原谅当年那个荒唐的少年吧!
快报记者 钟晓敏
实习生 吕为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