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寻找20年前住在城南棉花巷一个叫小兰的姑娘。那年他跟着舅父到建筑队砌砖墙。小兰带着干净的笑容和轻盈的步伐走进了他的世界,但所有的印象都被他深锁在心灵的堤坝下,几十年来不敢回想。直到一个冬日的夜晚,他在夜总会听到一首叫《白狐》的歌,不知怎的就碰落了心底那把生锈的老锁,令他措手不及。
他让手下的兄弟到晚报上登一则寻人启事,但他的心情非常矛盾。他想找到小兰,又不想找到小兰,这么多年,小兰一定已经结婚生子,20年的光影会在一个女人脸庞上打磨出什么痕迹?他不敢想,对自己当年的不辞而别,他也解释不起。
最终寻人启事登在了报纸的中缝上。一个少年拿着报纸给他妈妈看:“妈,我怎么觉得这个人说的是你?”中年主妇接过报纸,脸色微动,随即轻描淡写地说:“别瞎想了,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
刚刚下岗的中年主妇坐在沙发边叠衣服,每叠一下,都仿佛打开了一道记忆的铁门。她看到20年前城南温暖的春风下,一个女大学生爱上了建筑工地上的泥瓦匠;每天放学她就骑车去工地上逗他说话,他俩常常坐在工地附近的泥垛子上,一聊就是深夜十一二点。直到有一次她的母亲跑到工地上给了他一个耳刮子,那天晚上她红着眼睛来找他,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抱了她。
第二天他就随施工队离开了棉花巷。后来他成为包工头,辗转于各个城市。再后来他开了建筑公司,大家都叫他“老板”。那是一个没有手机的年代,棉花巷的小兰,与他在茫茫人海中渐行渐远。
她站在一个公司的门口,这里正是寻人启事上写的接洽地址。她在走廊里看到他的巨幅照片,一副荣光显赫的样子。她微微一笑,心想:我当年看中的男人果然没有错。
她走过报纸上写的那个房号,走向走廊的尽头,敲开另一扇门,门上写着“勤杂工面试处”。进门前她理了理衣裳,将那张报纸揉碎,塞进门边的垃圾桶。20年前的小兰早就找不到了,他欠她的那个交代,从此将成为一笔死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