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月26日上午，一名中年男子潜入扬州中宏机械有限公司（牧羊集团下属企业）三楼技术部，撞开门后拿走了厚厚一叠图纸，第二天用这叠图纸向一名年轻男子换取了一叠钞票，看起来这也就是一起普通的盗窃案。但却在扬州、江苏乃至全国掀起轩然大波，并且撞出了一个江苏此前从来没有犯过的罪名——窃取商业机密罪。若干年以后，当年的参审法官们向记者回忆当时的破案经过仍感慨万千。

　　一时间，该案轰动全国

　　偷图纸的中年男子叫顾如明，是扬州牧羊集团的质检员。收图纸的年轻人叫吕顺凯，是常州正昌集团的办公室副主任。这两家企业都是做饲料机械的，竞争特别激烈。而顾如明偷窃的图纸是牧羊集团下属企业中宏公司从英国引进的MUZL600型颗粒机的有关数据，这套图纸被吕顺凯以12万元的价格从顾如明手中购得。

　　事发后，1999年2月15日，扬州的两家新闻单位分别刊发了一则新闻，“1999年1月27日上午9时，新城公安分局接到江苏牧羊集团报案：该集团经过8年艰辛谈判，花费一千余万元引进的具有国际先进水平的MUZL600型颗粒机图纸被盗……技术秘密一旦泄露，将给集团生产、经营活动带来严重后果，并会引发涉外知识产权纠纷……”

　　报道同时称，正昌集团早就收买了顾如明，盗窃图纸完全是企业所为，矛头直指正昌集团。随着国内百余家媒体的广泛传播，这两个“小人物”和他们的企业轰动全国。

　　案情复杂地方上报省里

　　1999年2月5日，扬州市公安局新城分局派员奔赴溧阳，办理这起“商业机密案”，决定对正昌集团副总经理徐建华进行传讯。警方称：正昌集团涉嫌“侵犯商业机密罪”。

　　3月7日，顾如明和吕顺凯被扬州广陵区检察院批准逮捕。4月6日、7日，牧羊公司汇报又收到英方传真，其中一份是英方致中国对外贸易经济合作部部长石广生的，并抄送英国大使馆……因此，该案不仅惊动了江苏省委，甚至最终惊动了全国人大。

　　根据吕顺凯交代，此案和正昌集团毫无牵连。他看到常州生产饲料机械的小企业比较多，想将图纸出售牟利，花了12万元购买的图纸他根本看不懂，更没有安排顾当卧底。吕顺凯被羁押后，其家人聘请的律师曾要求会见，警方以“案情重大”为由拒绝。据悉，扬州市检察院一直未接收此案。但行业内权威人士认为，“正昌”的同类产品是从美国引进的，比“牧羊”的先进，“正昌”不可能买这个图，没这个必要。

　　因案件涉及地方间的关系，加之疑点较多，为确保公正，并排除地方保护，江苏省政法委决定，此案由扬州移交省城，由南京检察机关审查。

　　双方说法大相径庭

　　2000年11月9日和21日，就吕顺凯、顾如明“侵犯商业机密”案，南京中院两次开庭。

　　控方认为，图纸是价值很高的商业秘密。而顾当庭交代，他开始是向中宏公司购买，但被拒绝，加之吕顺凯催得比较紧，他才决定盗窃。顾另承认，他的作案过程，吕顺凯完全不知。吕是在付完他索要的“中介费”后，才被告知图是偷来的。而正昌认为，所谓600图纸根本就不先进，其中的数据也都是公开的，谈不上秘密，更谈不上会给牧羊带来什么损失。

　　耐人寻味的是，法庭上，牧羊公司要求对偷图者顾如明宽大处理，而要求对购图者吕顺凯进行“严惩”。

　　在庭上，公诉人为了证明牧羊公司的损失，递交法庭一份《技术引进合同生效证书》。牧羊公司称，停产是根据该协议中第21条规定而执行的。但辩护律师经仔细辨认后指出，这份证据采取了移花接木的手段，将1996、1998年两份不同的合同拼凑而成，是伪证。

　　根据法律规定，技术引进合同经双方达成协议后，由我国的技术受方在签字30日内向国家有关部门报批注册，否则为无效合同，据此，合议庭从省外经委调取了与《注册生效证书》完全一致的1998年的合同，这份文件上却根本没有外方作为要求停产依据的第21条。

　　两企业间已有10起诉讼

　　2000年6月14日经南京检察院审查结论认定，图纸失窃属吕顺凯和顾如明的个人行为，正昌集团和这起“商业机密案”无关。那么为什么有人一定要死盯着正昌不放呢？

　　原来，双方6年之内纷争不止，相关诉讼已达10起。有人认为，“正昌”与“牧羊”之间说不清、理还乱的诉讼之战，是市场竞争严酷化后，企业利用法律进行的另一种意义的争夺。

　　经过南京中院一段时间的调查、审理，2001年3月20日，终于作出判决。法院认为，被告人的行为除造成被害单位的停产损失外，图纸中不为公众所悉的公差配合数据泄密，致使被害单位享有对600图纸专有的工业使用价值丧失。据此，法院判决吕顺凯犯侵犯商业机密罪，判有期徒刑3年，罚金2万元；顾如明犯侵犯商业机密罪，判有期徒刑3年，罚金2万元。法院同时驳回了原告刑事附带民事的诉讼请求。之后，原告又向省高院上诉。

　　2001年5月23日，省高院作出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至此，全省首例，历时两年多的侵犯商业机密案尘埃落定。

　　[法官点评]

　　由于商业秘密侵权行为的隐秘性和复杂性，以及立法规范过于原则性和操作性不强，致使司法救济、保护较难。本案的判决，不仅彰显了承办法官高超的司法能力，更在江苏开启了司法应用刑事打击手段保护“大脑”的先例，它明明白白地告诉公众，智力成果同样神圣不可侵犯。

　　通讯员 中法宣

　　快报记者 宗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