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高从礼 男
66岁 南京某公司顾问
从小我就在父母启发、恩师熏陶下,立志做一名作家。然而,在那个特殊年代,我“误入歧途”,稀里糊涂在官场混了30年。
如今,我退休了,依旧放不下我的文学梦,重新“回炉”锻炼。我不敢奢求成就大器,主要是打发打发光阴,圆自己一个“童年梦想”吧!
父亲丢下5岁的我走了
父亲逝世的时候,我刚五岁。听亲友介绍,父亲与端顺二叔结怨,结果被批斗,大口吐血。被抬回家后,父亲便卧床不起,请了医生来看,已经是无力回天。1947年的正月初一凌晨,我的父亲在人们迎新的鞭炮声中咽气了。时年42岁。
父亲开过油坊,贩过毛驴,是个精明的商人,但却一个字不识。卧床期间,他对我们兄弟三人寄予厚望,希望我们能多学点知识。尽管我只有5岁,父亲却格外器重我,临终前叮嘱母亲一定要供我上学,说:“三子将来能有出息。”
据说父亲在临死前的几天,一直把我拉在他的床前。我记不清了,但亲友的话,让我从小就有一个理念:父亲希望我上学,我一定要好好读书,做一个有文化的人。
1950年春天,17岁的大哥随着赈灾的人群到170里外的大沂河工地去抬土。为了挣更多的土方粮,他累得当场吐血。
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夜里偷偷地哭泣,我在睡梦中醒来,听到母亲在哭,安慰她:“妈妈,我长大了一定好好念书,挣钱给你用。”
校长免掉了我的学费
不久,我家乡办起了一所小学——淮阴县高荡小学。当时只有一个老师,那是一位饱学文章的省立师范毕业生,他叫王振和。远在100多里外的哥哥听到家乡办了小学的消息,托人带口信回家,要我也去读书,就是要饭也要把我培养成顶门立户的人,为高家支撑门面。
我带着哥哥的嘱托和妈妈的希望,到高荡小学去报名读书。我记得给我面试的是王振和校长。他问我,你几岁了,我竟鬼使神差地回答说,我8周岁,1943年生的。王校长听我这么回答,很高兴,因为在那个年代,在那闭塞的苏北乡村,没有几个人懂得用公历和周岁虚岁的说法。
当时我们家很穷,穷到天不黑就睡下,减少体能消耗。令我终身感恩的是,当时王校长不仅免掉了我的学费,还送我一本《国语》、一本《算术》,和一支铅笔。
他的鼓励激发了我对学习的兴趣!不过,真正激发我对文学爱好的还是李广坤老师。
李老师激发了我的文学梦
那是1954年,我升上小学四年级,正好是李广坤来教我们的语文,他个子高高的,人很白,20岁左右的样子,用现代的话来说,是个帅哥。
李老师爱看小说,他常在我们自习课的时候把小说拿到教室去看,他坐在讲桌旁,有时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地读出声来,我们还看到过他一边看一边流泪。原来他看的是巴金的小说《家》《春》《秋》,有时我们作业做好了,他也会主动朗读给我们听,印象最深的一次,大概是读到鸣凤投湖而死的那一段,读着读着就流泪了。当时,有几个年龄大的女生被感动得呜呜地哭出声来了,我也暗暗地流了泪。
这个细节,50多年来一直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中,受他的熏陶,我爱上了文学。
为“五斗米”割舍文学梦
上了初中,考上淮阴师范学校之后,我依旧不忘我的文学梦。那个时候,我一心想当作家,平时把大量时间用于阅读、写作上了,以至于我的俄语从未及格过。
从淮阴师范学校毕业之后,我去灌云县实验小学当了1年半教师,后来被借用到了“县革会”,后来就被一路提拔,做了淮阴县委秘书科科长、淮阴纪律检查委员会主任,后来担任了国土资源局局长,直至退休。
在官场30年,我整天忙于写公文、做宣传,但有一次遇到一个倔强的村长,他在1971年那个年代,大胆采用被喻为资本主义管理的“小段包工”方式收割庄稼的故事,他的故事让我内心又萌发了写作冲动。1978年11月,我忍不住以这个故事为原型,写了8000字的短篇小说《板大叔》,发表在了《雨花》杂志上。
县委机关中有人传出我不务正业,把精力用在写小说赚稿费上。从那之后,我一搁便是20多年没有发表小说。为了五斗米,为了荣耀高家,我放弃了自己的文学梦。
作家衣向东收我做徒弟
1998年,我终于退居二线,不受时间约束了,完全可以堂而皇之地创作了。然而,写了几十年公文,我的思维模式已“公文化”了。我发现自己已经写不出东西来了。
为此,我花了3年时间,读现代小说。池莉、方方、王跃文、王安忆等著名作家的作品,我都一一拜读,我给自己定下了“任务”,每个月的阅读量不得低于30万字。
为让自己“脱胎换骨”,从2002年开始,我参加鲁迅文学院的函授学习,专修小说创作。这一学就是5年,直到2007年鲁院函授班停办时为止。对我来说,这5年的学习,主要是打发打发光阴而已,不敢奢求成就大器。不过,通过学习,我受益匪浅,尤其在一位叫衣向东的老师帮助下,我真正找到了一些写小说的“感觉”,找到了乐趣。
近5年时间,我发表了十多篇近10万字小说,不少小说作品多次获奖。今年11月5日,江苏省作家协会理事会已经正式吸收我为江苏省作家协会的会员。
这10年中我的心情基本是愉快的、阳光的,精神是充实的。哈哈,这把年纪的我,把写作看做老来乐,当作是长寿之道啦!
快报记者 钟晓敏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