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 军人 江宁区

　　前日打电话回家，得知伯母已于上月仙逝了，仙逝时哮喘不止，还断断续续地呼唤着“日狗…日狗”（我的小名）。闻此，想起生前那个永远忙碌，劳作不息的身影，我不禁掩面流泪。

　　伯父从集市上带回一个女人

　　伯父年轻时是个很有经济头脑的人，常贩生产队里的牛到集市上去卖，偶尔也能赚几个脚板费，以供家里小灶的柴米油盐。然而有一天，牛没卖出去，却带回了一个二十多岁、眉目清秀的姑娘，这姑娘后来就成了我的伯母。也许他们那个时候根本不知“恋爱”为何物，只知道男人强壮，女人能生娃，忙家务就行了，就自然走到了一起，开始人生的星起月落。

　　伯母嫁过来之后，脱下新婚那件旧军装（伯父当兵时穿的）就开始下地劳动了。因为她很懂得要在奶奶心里赢得一个好媳妇的名声，除了劳动之外，其余什么都是徒劳的。

　　伯母是一个十分麻利的女人，虽然话不多，但收拾家倒很有一套，只是无奈人口太多，偶尔的大米清粥就算是小康生活了。全村人都一样，盼的就是生产队里春耕、秋收。

　　生产队里丰收之后，常能翻出一些干瘪的红薯根和一些“锄后余生”的花生，拿回家清水一煮便是十分不错的零食。那个时候几个姑姑叔叔还小不懂事，奶奶又常忙于家务活，所以伯母除了劳作之外，还要抽出空闲时间来照顾他们。于是日落西山时，姑姑叔叔们常能分享到伯母从怀里掏出的一些红薯根、花生、山果、野枣什么的。这种生活一直维持到生产队解散，分田到户后才得到改变。

　　我的成绩单一直由她来签

　　分田到户之后，伯母便怀上了现在的大堂哥，那时她挺着个大肚子，跟在伯父后面撒种、施肥，常被奶奶骂回家。

　　大堂哥生下来没多久，伯母就下地劳动了，虽然奶奶常唠叨着她的不是，但打心眼里还是相当高兴的。这样过了几年，当她怀上三堂哥之后，我爸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于是人们常看到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奔波在外提亲。也是那个时候，由于风里来雨里去的，她渐渐地患上了哮喘病，由于长年不治，久而久之，为她以后的生活留下了很大的病根。

　　在三堂哥五岁的时候，我也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出生那天我大哭了好几个小时，为此伯母特意请来了一个算命先生为我算了一命，说我是“虎下山、必显威”。也许就这个原因，在我以后的成长过程中，得到的伯母的爱并不比其他堂哥堂姐们少。

　　在我的印象中，伯母只是个劳动的“好把式”，然而有一次却让我改变了对她的看法。那是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考试得了个第一，拿着成绩单要家长签字，然而爸爸却是一个地道的文盲，是她替我签的。我一直没想到，这么一个不爱说话的女人还有着这么多的墨水（在那个时代，伯母这样的水平算是一个秀才级的人物了。）

　　以后只要我得到什么奖励，需要家长签字的时候总得去找伯母，她每次都是极其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好，这一举动着实令我对她敬佩不已。而每当这个时候，她总对我唠叨着“你呀，光屁股的时候，你妈忙着地里的活，把你放在柴垛里，差点让狗叼走了，你一声大哭，把狗吓跑了才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小命”。每讲到此，她总是大笑不止。这时我才想起，“日狗”这小名也许就与此有关吧。

　　她走的时候奶奶哭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伯母也便过早地弯起了腰，和奶奶一样拄起了拐杖，哮喘病也越来越严重。那时堂哥们也开始变得富起来，常留给她一些零花钱，而她每每都要悄悄地塞给我十块二十块的，虽然每次我都拒绝了，甚至逢年过节还得双倍给她，但她那份对我的关爱总是自然流露的。

　　1999年的冬天，我应征入伍到了渭北高原，此后，由于忙于训练、学习，对于她也就渐渐淡忘了。

　　听说，伯母走的那天是个阴雨连绵的日子，躺在病床上看着眼前跪着的满堂儿孙，她幸福地笑了。然而当奶奶颤巍巍地走过来时，她的笑容立即消失了，只是轻声地叫了一声“娘”，几十年的生活使她在长辈面前已经失去了欢声笑语。奶奶抹着浑浊的眼泪说道：“孩子，你太累了，应该休息了，只是娘舍不得你走呀。”在场的所有人都失声痛哭起来。之后伯母便望了望大家，发现唯独我不在场，然后就模糊地唤着我的小名静静地入睡了……

　　伯母已经长眠了，然而她那劳动的身影却永远留给了她的儿女，也将会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子孙。但愿我那个劳动了一辈子的伯母在那个极乐世界里亦能够如生前一样儿孙满堂，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