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理银桥镇有条双鸳溪,溪水从苍山潺潺流下,分隔了双鸳村和双阳村。在双阳村,不少大理本地人都不知道,有那么一群台湾同胞在他们的身边安营扎寨,还建了个村落、拉了面大旗,上书“台湾村”。这是远道而来的11户台湾人家安度晚年的世外桃源。
苍山下有个“台湾村”
一次寻根之旅后
成台湾村开拓者
现住台湾村的陈博举先生曾是台湾一名警官,55岁提前退休后,他与太太林丽萌开始了环球旅行,同时为他们安度晚年选址。来到中美洲有“伊甸园”之称的贝里斯,他们对那里四季温暖的气候和自然优美的风景着了迷,回到台湾就开始着手准备迁居事宜,若不是陈太太后来的一个提议,就没有他们与大理的一段情,“1996年,台湾人时兴到大陆旅游,很多朋友约我们同行,我就跟先生说,我们走之前应该到我们来的地方看看。”
陈太太祖籍江苏,陈先生则是山东人的后代。飞机在香港转机,大陆第一站是春城昆明,第二站山城重庆,接着乘船游览长江三峡,最后到了浙江杭州。“这次中国大陆的旅行,昆明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回到台湾后,我们决定放弃迁居贝里斯,后半生定居在大陆,在昆明或者昆明附近。”夫妇俩将这个想法告诉孩子们,两个儿子都表示支持父母的决定,和他们感情甚好的女儿却一直不能理解父母为什么要到“穷乡僻壤”养老,直到陈先生给她寄去了在大理家中的生活照,她才知道云南并不是满大街都是穿草鞋的庄稼汉的地方。
安家的过程颇富戏剧性。他们在昆明花了3天时间找房子,后来听说大理也是个非常适宜居住的地方,就来到大理下关,果然一见倾心,没过多久就将大部分家什从台湾搬了过来,和一位退休老书记做了邻居。一天,老书记下乡锻炼的儿子带来了一个消息:他所在的村子正在卖地,有一户台湾人家已经在那里动工建房了,村子就在下关到大理市区的公路旁。在大理拥有一块自己的土地?和台湾老乡成为邻居?夫妇俩一分钟都没敢耽误,立刻驱车前往老书记儿子所说的村子,于是继台胞陈磊夫妇之后,他们成了“台湾村”的首批住户和开拓者。经过台湾媒体的报道,大理有个台湾村的消息在宝岛传开了,此后几乎每周都有台湾游客找到这里,其中不少后来成了台湾村村民。
陈博举家的小院风格古朴,一栋实用的双层小楼,一楼会客,二楼住人;两间平房,一间厨房,一间麻将室。
他们还搭建了一座水上凉亭,家里刚出生的2只犬崽常在那里躲避正午火辣辣的阳光。“每天清早,听着鸟儿的啼叫声醒来,推开窗户,带着花草芬芳的清冽晨风扑面而来,洱海在霞光映衬下闪烁着粉红色的波光,保姆已经在为我们准备早餐。和她打过招呼,我和先生简单地讨论了一下今天的活动安排,就一起出门例行登山。”陈太太说,今年都近七十的他们,刚自驾车去西藏转了一圈。
大理是出发点
绕了一圈又回来
“妻子才貌双全,儿女事业有成,双胞胎孙子聪颖可爱,台湾村村长王善武拥有几近完美的生活。”陈博举先生说着,把我们领进了一个欧式风格的别墅院落。
当天恰是立冬,我们在8 亩半大小的花园洋房中漫步。这株是曼陀罗、那株是长生果;这里是无烟厨房、那里是生态厕所……这些都是女主人的精心设计。最有特色的是七八个架在铁杆上的鸟笼,笼子之间距离很宽,鸟儿可以自由来去。“每一个鸟笼里都会停着一只鸟儿。这样,既不剥夺它们飞翔的自由,我的家里又有它们美丽歌声的装点。”王善武说话的时候,一阵浓郁的咖啡香味从别墅的某个窗口飘出来,我们被请上了二楼。
在台湾村里,各户人家都是独门独院,种菜养鸡自给自足。同为台胞,又是邻居,大家时常聚会联欢,村民之间保持着亲密的关系。王善武是村里唯一的大理人后代,8岁随时任国民党中央军驻三塔团长的父亲到了台湾,退休后又回到大理,他在村中有很高的威望,当选一村之长。他在大理的青关山公墓重葬了父母。归隐于大理山水间,王善武回到了人生的出发点。
大多数台湾人
都有寻根情结
“我是台湾籍,就好像你是上海籍,我们都是中国人。”王善武说。
王善武的小院里有块奇石,轮廓酷似台湾岛,是他在建房时从地下挖出来的。他想在上面雕刻台湾地图然后用作桌面,“台湾是我成长的地方,那里有我的至亲,来到大陆后我仍然思念那里的山水人情,这种感情不能狭隘理解。”
“曾经有位作家来到我这里,为我和我太太写了一篇文章,叫《在大理的月光下接吻》。后来很多年轻人慕名而来,就为了见见我们这对老夫妻,看看我的‘信普盛’农庄。”64岁的黄华雄说,“信普盛”是英文单词SIMPSON 的音译,他在台湾时是一家叫“辛普森”的船舶公司的维修人员,为了纪念他献出了人生最美好岁月的事业,同时兼顾中国元素和茶道文化,黄华雄挑了“信”“普”“盛”三字为农庄命名。
黄华雄可谓赶上了台湾村的末班车,多亏认识陈博举,他在政府停止对这片土地的出售前买下了3亩左右的宅基地,更有幸以很优惠的价格承包下了双鸳村和马久邑村的两块茶地,合计400多亩,开始了他在大理的茶叶生意。然而就在一切走上正轨之时,一个消息传来:政府要收回大部分茶地,用来建造一座国际化的高尔夫球场。黄华雄的茶地面积被迫缩水到原来的十分之一。虽然球场方面给出了一定的经济补偿,然而黄华雄的茶厂又遭挫折,“我的事业起步不久,对市场运作我还在摸索阶段,就在这时,茶叶原料从每年2吨锐减到200 公斤,盈利简直为负。”在黄华雄的茶厂里,不少机器挂上了蛛网。“对不起,因为已经过了收割制茶时间。”黄华雄为厂房的萧条景象抱歉。
在台湾村甚至附近的村落,黄华雄都是出了名的老好人。私家车在这个小镇还是稀罕物的时候,只要有熟识的村民家中嫁娶,他都会开着自己的汽车为他们忙前忙后……大家都用台湾方言亲切地叫他“阿公”、叫他太太“阿嬷”。走出厂房,我们看到外墙上的一幅漆画:一辆自行车上,前后两个人奋力蹬着踏板。自行车的手柄、两个轮胎、交叉的双腿组成了“2004”的图形。“这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你阿嬷,我们2004年在这里作画留念。”阿公的微笑驱散了事业受挫带来的阴霾,他带着我们参观了他的书法长廊,里面有他认为可以重振雄风的转机。
“信普盛”农庄由茶地、茶厂和一栋三层小楼组成,书法长廊在小楼的一层,其中书法落款多为“黄华山”,在二楼的茶艺厅,我们还看到了一本《黄华山书法集》。
黄华山是黄华雄的弟弟,擅长行、草书法。黄家书法爱好者众,黄华雄就收藏了好几位世伯的字画,另外还有他自己的作品。阿公字如其人,结构扎实又不失点睛之笔。在我们的杯中注满香茗后,阿公陶醉于混合了茶香、墨香与山野气息的空气之中。“我这里有10 间房,间间背苍山、面洱海,生活设施齐备,我想对外开放给那些文人墨客,供他们白天纵情山水进行创作,晚上品茶吟诗,我们老头老太也跟着凑个热闹……简直太完美了!”
天色渐暗,我们来到顶楼阳台,夕阳斜照着黄华雄为祖先建造的“江夏堂”,里面有他先父先母的牌位和千年传承的黄氏祖训。其中两句说道:“年深外境犹吾境,日久他乡即吾乡。朝夕莫忘亲命语,晨昏须荐祖宗香。”黄华雄是今安徽省江夏黄氏的一支后裔,安徽、台湾、大理,江夏人走到哪里爱哪里,只要心中装着先辈、牢记祖训,哪里都是美好的家园。
阿公的农庄坐落于台湾村的至高点,俯瞰下方,村中人家炊烟袅袅。“我们走吧,阿嬷做好饭菜等着我们了!”阿公笑着说。我们问阿公:“台湾以秀美的风光著称,为什么还有如此多的台胞选择定居在这里?”黄华雄用一句话做了概括:“大多数台湾人心中都有一个寻根的情结。”生活新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