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作者以历史观察者和记录者的角度,用平实的语言详细记录了明清开始、经历民国时期直至中国建国的一段时期内,中国本土企业家的成长及兴衰。书中用6个清末民初最为著名的实业家的事迹,来追寻近代中国本土企业家的商业传统,其中包括了张謇、荣氏兄弟、范旭东、穆藕初、刘鸿生、卢作孚。
[上期回顾]
穆藕初开始办厂比张謇晚了20年,但在许多方面,他都迅速超越张謇、荣氏兄弟等实业家,荣家的申新企业很多规章后来都是仿效他的。有人说他“卓然为纺织工业专家”,如同苏秦佩六国相印。他认为要实业救国,就应该着眼内地,因此,他在郑州办了纱厂,然而,因为军阀混战,厂子最终散了。此后,为偿还贷款,穆藕初个人完全破产。
靠推销煤炭起家
刘鸿生,浙江定海城关人,生于上海。上海圣约翰大学辍学,英文名O.S.Lieu。曾任英商上海开平矿务局买办,1920年起先后创办苏州鸿生火柴公司(后与其他同业合并组成大中华火柴公司)、上海水泥公司、中华码头公司、章华毛绒纺织公司、华东煤矿、中华煤球厂、大华保险公司、中国企业银行、华丰搪瓷公司等横跨不同行业的一系列企业。在动荡不安的20世纪前半叶,他被称为“火柴大王”、“煤业大王”和“企业大王”。
刘鸿生决定创办他的第一个企业——华商苏州鸿生火柴公司,是在1920年1月。那年,刘鸿生32岁,在煤炭营销上已掘得第一桶金,很想办一点工业。
刘鸿生生在上海,他爷爷在上海开戏院,父亲在轮船招商局的一艘客轮上做总账房,因父亲早故,家道中落,在他的记忆里,“银箱中只存当票,不藏银洋。”他早年受过私塾教育,13岁进入圣约翰中学学习。1906年,19岁那年,他在圣约翰大学读二年级,因为不愿做牧师而被迫辍学。1909年,他进入英商上海开平矿务局做跑街,推销煤炭,对象主要是老虎灶、华商纱厂,后来逐步扩展到附近各地烧窑业。嘉善、宜兴等地的窑业本来都是烧柴的,以煤代替柴,夺了当地许多人的生计,有一次他去收账,有人告诉他,有三千柴农要找他“吃讲茶”(民间习俗,是为解决民间纠纷的一种饮茶方式),他一听,赶紧乘一条粪船逃走。随后,他花费几万元,派人在宜兴设计建造烧煤的新窑,雇用柴农做窑工。柴窑最终被煤窑替代。
开平公司煤炭售品处在上海成立,刘鸿生得到长江下游独家经销开滦煤的权利,除了佣金,盈余对分,刘鸿生开始踏上买办的通途。
在长江下游交通便利处,苏州、无锡、常州、南通、南京、芜湖、江阴等地,刘鸿生都陆续设立分销机构,拥有福泰、元泰、生泰恒、义泰兴等多家煤号。第一次向津浦铁路局推销煤炭时,他在徐州刻了一个“刘鸿记”图章,刻字的误刻为“刘鸠记”,他就将错就错,一直沿用这个图章。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开滦煤销路大好,他自己租船,前后有数十艘,由秦皇岛装煤到上海(因为矿务局的船被本国征用了),在秦皇岛交货每吨6两,运费是3~4两,到上海的成本就是9~10两,销出是14两左右,每吨可以赚4~5两,持续约3年,估计赚有100多万两银子。
短短几年,刘鸿生从一个贫寒大学生成了百万富翁,完成了原始积累。
没让所有蛋都在一个篮子里
刘鸿生喜欢投资新兴工业,他办了各种各样、甚至相互间很少关联的企业,比如水泥、火柴和毛纺,他没有投资当时热门的棉纺和面粉,他认为别人争逐的企业,容易出风险,不如新兴的工业部门,规模虽小,办起来比较有把握。也有些是别人拉他入股的,有些是创办工厂时附带投资的,比如办苏州鸿生火柴时,他对苏州电气厂、苏州华盛纸版厂、上海炽昌新牛皮胶公司等都有投资。由于经营工商业与运输业关系密切,所以他在舟山轮船公司、宁绍商轮公司等也有投资。到1926年,他的投资涉及煤炭业、码头业、火柴和原料业、煤矿业、水泥业、纺织业、银行业、交通运输业、出版业(世界书局)、电力业等,至少横跨十几个行业,投资额在300万元以上,其中他拥有完全或大部分控制权的有华商上海水泥公司、鸿生火柴公司、义泰兴码头公司等五六家。
因为刘鸿生办的企业多,资金运转上常常遇到困难,需要银行、钱庄贷款维持,不时感到调度上的不便。1927年,在他出国期间,金融界风传他的企业资金周转不灵,钱庄就要收款。当年10月,刘鸿记账房秘书袁子嶷向他建议,这种谣言虽然无谓之至,但责人总不如守己。如果专营开滦煤、南北栈、火柴厂几种事业,不出三年,不但可以还清钱庄的借款,银行的押款至少也可还出半数,押款多,比较危险。这样一来,岂不风险小、心力宽,利益也更丰厚?但刘鸿生有自己的想法,1935年9月11日,他在写给五子刘念孝的信中解释:“我并没有让我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那就是说,所有我的资财都是分开投资的。如果一个企业组织亏损了,其余的还可以赚到大量利润。总起来看,在收支差额上还会表现出一种盈余的情况。”
买下了倒闭的织呢厂
1926年12月,他在一个偶然机会买下一家倒闭的日晖织呢厂,将机器拆迁到浦东周家渡,1929年11月,他独资开设“裕华毛绒纺织股份有限公司”,因为华北有一家在工商部注册的同名企业,所以1930年5月改为“章华毛绒纺织公司”。1930年7月,章华开工,因为采用质地不大好的湖州羊毛,机器设备也跟不上,只能生产粗货,以军衣呢为主,产量大于销路。当年就亏了8万多,以后连年亏损。流动资金不够,于是靠借债,债借得越多,负担就越重。从1931年11月到1932年10月,一年内四易经理。
1932年章华停工三个月,到1933年,交通银行的50万两贷款还不出,又向垦业银行新借了20万两,所有厂中的固定资产和仓库里的存货大都抵押给了银行。他解除自己兼任的总经理之职,请程年彭来做,并把自己的80万股票拿出1/4,其中12万送给程,8万给新聘的工程师张训恭(英国里士毛纺织学院毕业生)。程年彭是中华银行练习生出身,也是该行经理的女婿,本人也是常务董事,刘鸿生就是想程来解决章华的资金问题。
程除了借助中华银行的资金周转,还建立起成本会计制度,监督生产,请留学生、大学生担任工程师或技术员,招考一些有文化的人担任工场管理员。从1933年起,将纺、织两部分开,增加设备,并且分为日夜两班,“六进六出”。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章华生产的薄哔叽等细呢种类,用“九一八”作为商标,迎合了人们当时抵制日货的爱国心理,生意特别好,有一次,南京章华门市部的玻璃窗因顾客拥挤而被弄碎。除了商标创意起了作用,还有一个原因是它适合缝制中装和妇女的旗袍。颜色大多是单色的,其中还有百分之八九十是藏青色,也有一部分是墨绿色。
抵制日货使章华销量大增
以国货代替洋货成为国人共识,军政机关、学校的制服也纷纷采用他们的产品,军用呢的销量仅次于“九一八”。章华不仅在上海多处,而且在南京、汉口、杭州开了门市部,还在天津设了分厂。老职员回忆,如果不是遇上抵制日货运动,章华也许早就关门了。
不无嘲讽意味的是,这种薄哔叽的原料毛纱1934年起一部分用日本毛纱,1935年时绝大部分用日本毛纱,1936年全部用日本毛纱,因为价格比法国的要便宜10%。章华利用两家洋行之间的竞争,延长支票付款期,最长可开两个月期,等到付款时,成品都已卖出去了。进毛纱时,为了避免社会注意,章华不用自己的名义,而在中华银行开了一个贸易公司的户头,先把款存过去,再以这家公司名义开期票。
为避免同业竞争,1935年10月,章华和其他两家同业开设“骆驼纱产销联合办事处”,1936年5月改组为“骆驼纱联合营业所”,并与生产军呢的天津仁立公司合组联合营业所,军呢做的都是政府生意,数量大,如果彼此竞争,采取投标方式承接订货,将无利可图,还不如联合起来经营。到1936年下半年营业突增,销路活跃,年终结算盈余50多万元,抵补积亏后还有33万多盈余。当时,宁夏的马鸿逵请刘鸿生派专家去考察毛纺业,希望能合办一个洗毛厂。甘肃的于学忠也希望他在兰州办洗毛厂。可见他在毛纺业的声名已远及西北。刘鸿生最后派了章华的技师去,成为他抗战时期办西北毛纺厂的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