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24版: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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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 年 11 月 5 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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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过半百,强烈挫败感让我想轻生
  讲述人:郑诚(化名)男 50岁 退休工人 鼓楼区

  我有两个牢笼,一个是社会环境,一个是自我内心。从人生的黄金阶段起,我被一场怪病夺去了我憧憬的幸福。幸运也罢,不幸也罢,生病后二十多年就这么过去了。

  我的三个妹妹一个比一个出色,面对母亲,作为长子的我竟然感到惭愧,似乎自己总是被家庭排斥在外。也许别人感觉不明显,但这对我却是无时无刻的折磨。50岁这年,一年内我两次起了自杀的念头。

  母亲一直不喜欢我的妻子

  我患有癫痫症,这病还是二十五年前一场脑出血留给我的。

  那时我还年轻,正在谈恋爱,准备步入婚姻的殿堂。突然有一天,班上得好好的,我晕倒了,被工友送到了医院。检查结果是脑出血。脑出血这病在现在听来很平常,可是那时就不行了,大医院的医生都束手无策。

  我的家人当时急得没法,最后听说军区总院新进口了一台CT,把我送到那里,医生也没彻底搞清楚出血点在哪里,就做了开颅手术,手术保住了我的命,这条命能捡回来不容易,我要感谢我的家人,感谢医院,也要感谢我的未婚妻。

  那段时间,未婚妻照顾我几个月,一直不离不弃。手术后我就留下了癫痫后遗症。有时会突然发病,就是人家常说的羊角风。可是未婚妻没有一点嫌弃,在我出院后,她勇敢地和我结婚了。

  这段感情并没有得到家人的认可,尤其是母亲。母亲的出身很苦,他们上一辈的出身都苦,我父亲是贫苦出身,后来参军打了几年仗,建国后留在南京,做了中层干部。母亲从小是童养媳,后来嫁给了父亲,辛辛苦苦把我们四个子女抚养长大,我是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妹妹。

  从小,我受到严格的传统教育,但也不乏温情。应该说,在我的家庭里面,还是有一些家长式的,偏偏我的母亲不喜欢她的这个儿媳妇,反正是不投缘,可能是我媳妇说话太直吧。

  但我没有选择啊,她对我那么好,她是唯一对我不离不弃的爱人,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得到她。

  优秀的妹妹们损伤了我的尊严

  母亲对我还是不错的,说实话至今我也找不到理由来怨恨她,我怨恨我自己,怨恨那场病,它夺去了我许多东西。

  和同龄人一样,我高中毕业后进厂工作。年轻时我也是个文学青年,那时不给自由阅读,我们都是到华东水利学院图书馆,翻墙进去偷书看。以后到南图偷书看,看书是从外国文学开始的,那时流行的手抄本也看过,我是从国外文学继而到国内文学,那时很有理想和抱负。

  我还考过大学,那个时代,我的分数够上南师大了,可是最后政审时没有过关,因为父母是干部的缘故。记得招生负责人当时对我说:“还是把这个机会留给有志于教育战线的人吧。”我就这样与机会擦肩而过。

  后来我又自学法律,10门课已经通过了七八门,本来父亲准备给我搞一个以工代干的名额的,最后泡汤了。那次,我一把火烧掉了所有的法律书。如果当时我没有放弃,或许我以后还能做律师,可是我无法设想这个情况。

  我拼命地学习,虽然进了厂,那时我找不到人教。我的父亲是个干部,也是个好人,但是他去世得早。我自学了空调技术,这成了我至今的饭碗,我得病以后,就靠这门技术吃饭,现在还是有很多人找我,够我基本的生活了。

  我的三个妹妹,如今一个在加拿大的航空服务业,她的丈夫如今在江苏做一家企业老总,是政府聘请来的;一个妹妹是电信的,还有个妹妹的丈夫是搞石油的。和她们比起来,我是最吃不开的,只有简陋的住房,没有稳定的工作,当然也没有实力像她们一样去孝敬母亲。

  这是实情,我经常到母亲那近200个平方米的房子里去,母亲拿了一堆东西叫我带走,说“这是妹妹们送的,也用不完,你拿去吧”。这是关心吧,没错,可是我却失去了长子的尊严。

  父亲的房子是拆迁分配的,母亲有次对我说,这个房子当初是花三十万买下来的,大妹妹出了十五万,这套房子以后得留给她,我当时也同意了。可是后来我问妹妹,妹妹告诉我,没有这回事。我是长子啊,这不是钱的问题,我在母亲心目中是什么形象呢?我感到害怕,一种彻骨的寒冷。

  我决定摆脱烦躁好好过下去

  癫痫会发作,偶尔发作肯定很吓人,可能这就是别人对我的印象。放在父母身上,大概会恨铁不成钢吧,我因此会想到自杀。

  第一次是今年六七月份,在玄武湖边,我一个人在湖边闲逛,那天心情特别烦闷,我拿出自己身上带着的抗癫痫药物,吃了一大把,另外还有两板子安眠药,吃完之后我就躺在了湖边,默默等死。

  这个药量足够大了,要知道光安眠药就是两板子,常人两颗就超量了。我觉得自己几乎要死了,可是被人发现了,被送到医院,医院以为是癫痫发作,可是就是这样,还是把我救过来了。

  “死”过一次之后,我的心情稍稍得到了一丝解脱,自己开始重新定位自己,活着不容易,还有很多值得珍惜的地方,我的妻子,我的孩子……

  然而,9月份,我再一次烦躁不安,我觉得我还是想解脱。我吃了大量的药物,考虑到上一次被救的经历,我担心自己抗药性太强,吃了药又裹着被子蹲到厨房,把门窗关紧,然后打开煤气灶,结果蹲了一夜,我还是没有死。是不是老天爷不敢让我去,还是我只是幸运?我说不清楚。

  我站在朋友面前,可以谈古论今,不会让人觉得我有任何异常,可是知根知底的对我就是有看法,说我是精神病。我的确希望别人对我说“你行”,但是如果最亲近的人都不这样说,我还有什么指望呢?

  其实讲起来,我人也不笨,挺能干的,真的,要是给我机会,我什么都能捣鼓出来。家里的家具,都是我自己打的。我还能设计一些小玩意,很实用的。这一次,幸亏朋友帮助,我又一次挺过来了,日子还得继续,我希望能够好好过下去。

  快报记者 孙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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