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情本来没有善恶，都是各人的思想把它们分别出来的，对于我，它是一所监狱。”

　　

　　——《哈姆雷特》台词

　　一千个观众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导演的舞台上有一千个莎士比亚。林兆华导演的莎翁经典《哈姆雷特》是什么样的呢？

　　一个导演眼中的哈姆雷特

　　熊国栋

　　记不清是哪位名家说过：“看戏，其实是在看自己。”看戏如同日常照镜子，只不过经典好戏不仅能映照人的嘴脸，还能透析世间种种心态。观看林兆华版莎翁《哈姆雷特》这种感觉悠然凸显。

　　“文艺属无用之用，乃为大用”。莎士比亚属于全世界，当然也属于中国，他老人家的经典不仅在于如歌如泣的文采，更在于他对人性如锋如镜的解析神功，记得在首届中国“莎士比亚戏剧节”准备阶段，我静心屏气几乎重读了莎翁剧作集十一本三十七部所有剧作。《哈姆雷特》自不必说，《李尔王》是我在上戏为之操心操劳过的毕业大戏，其余如《罗密欧与朱丽叶》、《温莎的风流娘儿们》、《威尼斯商人》、《无事生非》、《麦克白斯》等等，众多栩栩如生的人物刻画，无不让我惊叹认同折服。最终选定莎老较冷的喜剧《爱的徒劳》投入排练参演。除却经济投入不多的原因外，更重要的是，此剧文本初读时给我带来的震颤——三百年前的老莎，好像亦经历过我们所经历过的噩梦年代，特了解隔山隔海万里之遥的我们当年，那年轻一族的郁闷、困顿，且不屈不甘、蠢蠢欲动的心思和举止，可笑、可悲、可歌、可叹！

　　我赞赏“人人皆哈姆雷特”之说，其实这出戏，妙在不依样画葫芦，更没有去参与“考古”发掘，却考察考问了我们的心灵。舞台上以写意手法简约了环境、服饰、音效、道具，乃至某些情节、对白，摆脱了读图时代快餐式消费的浮躁浅显，让我们静下心来倾听、品味特定规定情景下N多“这一个”人物的心声，起伏跌宕难分难解，从而让我们透析领悟人性的善恶之因之果、之因果关联、之因果报应。

　　N·爱伦堡说过：“如果一部艺术作品只是被看作一幅遥远时代的图画，那么它引起的只是对作家的观察力、社会功绩、才华和技巧的冷静的钦佩，而不是爱。”戏剧在剧场演出，面对众多观众，导演、演员须在沟通二字上下功夫，套用一句广告语“痛则不通；通则不痛”。这一回，我与“林兆华戏剧工作室”群体巡演的莎剧《哈姆雷特1990》心灵对话，畅通并快乐着。

　　（作者系著名话剧导演，上世纪80年代参加首届中国莎士比亚戏剧节，曾执导过莎剧《爱的徒劳》）

　　一个记者眼中的哈姆雷特

　　朱琳

　　舞台以灰暗为主调，质感粗糙的背景加上对比强烈的灯光，营造出了一种压抑、诡异的氛围。主要道具只有两个，一个老式的电风扇和一把理发店里常见的高背椅。就是这两样道具，被导演运用得出神入化。剧中，当国王克劳狄斯一次次试探哈姆雷特时，电风扇缓缓转动，一束顶光从风扇中透下来，忽明忽暗，将人物复杂的内心情感和挣扎表现得十分形象。

　　角色互换是剧中最抢眼的表现手法。当克劳狄斯和哈姆雷特的一段对话结束后，克劳狄斯变成哈姆雷特退场了，而哈姆雷特却转换成了克劳狄斯，念着克劳狄斯的台词。这种表现方式给观众留足了品味和咀嚼的空间，展现了人物内心的不确定性。

　　在细节上，林兆华充分表现了先锋话剧中的荒诞感和强烈现代意识。当老国王的亡灵向哈姆雷特讲述阴谋时，拿的是旅行团导游用的大喇叭，用如念经般的现代说话方式一口气喊完台词。而电话这种现代通讯工具也出现在了剧情中，让人不禁哑然失笑。古老的故事背景、经典剧本和现代元素三者的结合，形成了强烈的碰撞。在看似不羁的把玩中，流于表面的形式付诸观众的会心一笑，而对于悲剧的美学意义和“生存还是毁灭”的人性价值的哲理思考，却久久地徘徊在脑海中。

　　这部戏，林兆华打磨了18年。18年的不断摸索和潜心体味，让他摆脱了外在形式的束缚，一针见血、直达要害。道具被他简化为了一种符号，而符号本身没有意义，它的意义只是取决于它所代表的事物。舞台背景越昏暗，心如明镜的哈姆雷特越疯癫，那直抵人心的刀锋之光才更耀眼。

　　当高圆圆饰演的奥菲利娅手拿迷迭香走下舞台来到观众面前，将迷迭香送给观众时，台上台下已经成为了一个整体：观众再不是故事的“局外人”，观众也可以走进故事。

　　濮存昕用一种自由随性的方式念出了哈姆雷特的大段的独白，在情感的表达上，热烈而富有爆发力，也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肢体语言。话剧经验稍显欠缺的高圆圆则显得有些气势不足，她的台词很多观众都无法听得真切。偌大的舞台上，总觉得高圆圆的声音和她的身影一样，略显单薄。不过高圆圆胜在表演足够放松和自然，倒也让人看得舒服。

　　舞台背景越昏暗，心如明镜的哈姆雷特越疯癫，那直抵人心的刀锋之光才更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