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拉琴
于夫在通远门租的房子里寻找灵感
他曾开饭店,办公司;他曾挥金如土,纸醉金迷;而如今,他靠在重庆解放碑街头卖艺为生,生活必需的柴米油盐,都成了他的奢侈品。虽然境况不佳,但他却天天写诗、作曲。他说:“现在我虽然一贫如洗,但我的精神是富足的。”
如果没特殊天气,于夫每晚都准时出现在解放碑附近一块空地上。他衣着整洁,拉着自己喜欢的小提琴曲子。这样的日子已持续了一段时间,常路过这里的人,多数已习惯他那被闹市嘈杂湮没的琴声。
在街上拉小提琴
10月19日晚7点,于夫照例出现在解放碑新世纪对面的人行道上。头发梳得油亮,雪白的衬衫被扎在一条没系皮带的西裤里,脚上的那双黑色足球鞋,没有一点尘土和污渍,琴箱里只有3.5元。他全神贯注地拉着曲子,路上的行人大多远远瞟上一眼,便匆匆走过。
“拉得真好,可惜不是在音乐厅里。”一位白领女子弯腰丢向琴盒10元钱,于夫边拉琴边目送那远去的背影。
华灯初上,城里人的夜生活渐渐开始,年轻的红男绿女们,手拉着手,向解放碑的大小娱乐场所涌去。于夫瞟了他们一眼,深吸了口气,理了理衬衣的衣领,继续盯着琴弦,忘我地拉琴。4年前他也常出没于那些地方,但往事早已如烟。
过了零点,街上的人渐渐少了,于夫并没有停止拉琴:“我不是为卖艺而演奏,而是要把自己的音乐与人分享。”此时,他的琴声变得清晰起来,并不流畅,且有些沙哑。没多久,他收拾行头准备回家。这一晚,他收入20多元。
于夫在通远门租的房子,两个房间堆满了杂物和办公桌,以及一把无法立起的电脑椅。那台老旧的电脑,摆在房子正中的矮凳上,键盘需放在腿上才能使用。于夫没有睡觉,而是用冷水抹了脸,躺在一张简陋的钢丝床上,微闭双目,手指不停地在床沿敲打。躺了一会儿,他猛地坐起来,随手抓过一筒面条,撕下包装纸,用笔迅速地记录着。直到天亮,他才放下一切,酣然睡去。他说,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有一些曲子的灵感在脑中闪现,稍纵即逝,所以要赶紧记录下来。
商场失意炒股亏了
其实,于夫并非一直这样落魄,他也曾有过自己的公司和资产,按朋友的话说,于夫虽没有大富大贵,但足以小富即安。如果不是伙伴公司撤出重庆,如果不是他炒股不慎,如果不是一些朋友欠钱不还,他完全可以过上相对优越的生活。
如今,于夫每月都要抽一天去北部新区,对他曾经的公司——“采金船营销策划有限公司”进行纳税零申报。几年前,于夫破产后,公司就一直处于这种停滞的状态。除此以外的时间,于夫全部用来写词作曲。生活虽然清苦,但他十分满足:“比起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我更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
于夫是贵州山都水族自治县周覃镇人,大学读的是医学专业,毕业后在当地做了一名医生,因不安生活在小地方,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他毅然下海。
初到海南,一无所有的他,在贴满招聘信息的招聘墙上,找不到一个与他所学专业有关的工作。最后只好到一家窗帘厂当推销员。由于勤奋,在海南打拼几年,于夫很快成长为一名出色的销售人员。经济宽裕后,他开始投资开饭店,2000年左右,生意蒸蒸日上时,他却突然将饭店关闭,和好友来到重庆开发旅游项目。好友但华章说,于夫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他喜欢创意和挑战,做饭店,琐事太多,他不喜欢。
经过几年打拼,重庆的业务大有起色。于夫记得,那时,每天就是陪客户吃饭喝酒,一晚花费数千元并不罕见。2004年左右,于夫另起炉灶,开办了彩金船营销策划有限公司。本是为一个朋友的公司做配套服务,看起来一切顺利,让他没有考虑到危机。可很快,朋友公司撤出重庆,他失去了主要客源。加之,在权证上投资的失败,外债又不能收回,于夫陷入了危机。无奈之下,他只好解散了员工,对公司进行纳税零申报处理。
开始新的生活
落魄之初,于夫想过不少办法,想东山再起,可终难如愿。最后,他在公司剩下的办公设备中,找了一些有用的桌椅、打印机等物品,拉到了现在的住处,开始了另一种生活。
商场失意后,于夫想起了曾在生活不错时,写的《大陆人》那首诗,其中有这样的诗句“为什么心里有,而手里一无所有;为什么希望多,而失望也许会越来越多;为什么好梦只能在月光里寻求,而不能在台风中等候”。他这才发现,其实一直以来都在向往一种宁静的生活。于是,他将精力转向写词作曲:“我发现,只要写出一个像样的句子,或找到一段不错的灵感,都比每天挣一大把钞票的感觉更好。”
创作虽然可以找到快乐,但经济压力很快到来。在手里的一点余钱消耗怠尽后,不得已时,于夫便向那些曾经欠他债务的人索要。现在于夫还保留着一个账本,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别人欠他钱的数目。于夫说,有些欠债的人,如今早都无法联系,他也不再想追究:“我是个要面子的人,撕破脸皮的事,我做不出来。”只有少数人,会适时地还他千儿八百的资金,于夫将其笑称为“资助”。钱虽不多,但于夫过得坦然:“生活可以清贫一些,但我有了更多创作的时间。”
为了省钱,于夫有了第一次买菜,第一次做饭,第一次讨价还价的经历。有时为了能省几角钱,他会在住处附近的几个菜场对比菜价。
19日下午4点,记者在于夫家看到他正在做饭。只见燃气灶的火被开到最小,锅里放着四五片肥肉。于夫不断用锅铲挤压肉片,没有放油的锅里,渐渐泛起了油亮的光泽。这时,他抓了一把辣椒末撒在锅里,一股呛人的油烟弥漫整个房间,再炒一会儿,他加了一碗水,烧开后,将面条下了进去,这是他全天的第一顿饭。简单用餐后,于夫拿起桌上一把紫砂壶,就着壶嘴吸了一口茶,这些都是以前留下的东西,也是他如今生活唯一的享受。
因音乐而快乐
到了去年冬天,资金来源越来越少,生存真正成了问题,最艰难时,甚至连米也买不起。不得已,于夫想到有一次在朝天门练琴时,有人在他的琴箱里放了10元钱。要不要上街卖艺?他曾有过犹豫。最终还是屈服于生活的压力,将他创作的音乐在街市上演奏:“我并没有乞讨,而是在与人分享我的作品。”
走上街头后,于夫结识了一些朋友。如今,重庆甘乐克斯数码公司负责人石军,就是于夫不错的朋友。石军说,在一次新华书店举办的知识讲座中,早已落魄的于夫,也专门赶去学习。会上,他与于夫有过一面之缘,简单聊了一下后,发现于夫的经历与他有许多共鸣,随后互留了电话:“我们都是白手起家创业,现在各自的境况虽不同,但个中艰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今年4月,涪陵英雄周波的事迹打动了于夫,于是他决定要为英雄写一首歌。经过数天埋头创作,词曲完成。可要制成真正的音乐,还需演奏、演唱、录音等步骤。起初,于夫找了一些相关的机构,说明情况后,希望对方给予免费帮助,自然,他被拒之门外。
于是他想到了那些萍水相逢的朋友,打去电话后,石军欣然接受了于夫的请求,加上另外一些街头艺人的帮助,《中国儿郎》MTV最终录制成功。这首原创歌曲很快在网上走红,于夫也找到了成功的快乐。
如今,于夫依然过着清贫的日子,依然坚持每天到解放碑拉琴,除了有一些零钱的收入,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认真听他拉上一曲。甚至有两次,两位女士还郑重地在他的琴箱里放上了两束玫瑰。在于夫卧室里,两束花早已干枯,但他依然珍藏着。他说:“我所追求的,是很多人丢失的东西,所以越显珍贵。”
据《重庆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