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一个父辈的爱情故事。美丽的“糖水西施”一生命运多舛:追求者众多,她独独看上了老实忠厚的店伙计;婚后,丈夫不幸早逝,婆家视她为灾星,一无所有的她含辛茹苦地抚养女儿;面对频频上门说媒的人,她一把剪去了及腰的长发,一个人苦守着对爱情的承诺。 倾诉人:谢永媛,女,27岁, 公司职员,玄武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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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汉子娶回了“糖水西施”
我的母亲叫董嫣,是家里的幺女,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因为从小身体弱,她被父母当成了心肝宝贝。相貌甜美、长长的秀发,母亲身边不乏追求者,但就是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走进了她的心。
16岁的时候,母亲从乡下来到城里,给一家王老太的糖水店做帮工。“来尝尝咧!桂花酒酿、冰糖莲子羹,一碗甜赛蜜咧!”老太太的糖水做得是好,但人们说,母亲的笑比这糖水更甜。不久,“糖水西施”这个名号不胫而走。时不时地,一些小伙子成了店里的常客,常找机会逗母亲说话,母亲总是淡淡相对。倒是有一个喜欢喝桂花酿的汉子,不多话,看起来比不上其他人活络神气,每次都是等母亲来收钱时,憨憨地一笑就走。听王老太念叨,他是附近一家杂货店的伙计,叫谢云生。
那年夏季的一天,下午两三点,正是暑气最逼人的时候,母亲在热气蒸腾的厨房,费力地端起一大锅炖得稠稠的绿豆汤。好不容易放下锅,人却一头栽倒了。王老太吓得手足无措,跑到街上喊人。谢云生满头大汗,第一个冲了过来,一把抱起她,一路奔到了医院。
原来母亲从小就有隔三差五晕倒的怪病,医生们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的病情传了出去,糖水店的生意也没往昔热闹了。反倒是这个汉子每天都来,还带来一些营养品。她不安起来,约他出来见面,想跟他说清楚。“我身体这个样子,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了。”而她听到的却是,“我会好好照顾你,帮你把身子调养好。”患难才见真情,她终于被感动了。很快,17岁的母亲跟这个大自己11岁的汉子定下了终身。他便是我的父亲。
但这桩姻缘却遭到了两家长辈的反对。父亲家里认为,母亲是农村户口,身子又弱,保不准“传宗接代都成问题”。而母亲家里则认为父亲年纪太大,对方家庭又不认同,担心女儿嫁过去会受委屈。“别担心,一切有我呢!”粗糙的大手牵着细嫩的小手,他们手牵手搬进了父亲家。虽说奶奶跟爷爷都看母亲不顺眼,但奈何父亲是独子,脾气又倔,也不敢给母亲什么难堪。
在父亲的呵护下,母亲再没犯病
母亲进门后,一直被父亲宠着。做了多年的伙计,父亲终于攒足了经验和本钱,开了一家杂货店,每天起早贪黑。但不管是家务活儿还是店里的生意,他从不让母亲插手。每天早晨6点,他就起床,熬粥,等她起床了好喝热的。她洗头,他总是帮忙冲水,细心地冲干净每一处的发丝,不让一滴水钻进她的耳朵。
那段日子,母亲可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却也有时下个厨房,为父亲做上一碗甜甜的桂花酿。汤汁特别的绵延香醇。
果然,此后母亲没有再犯过病。婚后第4年,他们终于如愿有了孩子,这就是我,一个笑起来像母亲的小女孩。32岁的父亲终于有了孩子,哪怕在店里干活儿,也总是一天到晚抱着我,不肯松手。他总爱叫我“桂妮儿”。
母亲倾家荡产却救不了父亲
就在我7岁那年,身子壮实的父亲却病倒了。母亲包下了所有的家务,衣不解带地伺候着。一开始,两人对病情很乐观,母亲还常说:“看,老天都觉得我享福太多了,换着法儿也让你享享福。”忙里忙外,她看起来依然乐呵,父亲的病没有击倒她,却让她成了能干的主妇。
尽管到处寻医问药,父亲的身子却一天不如一天。一年后,他简直像变了一个人,蜡黄的脸颊,枯瘦的手,几近油尽灯枯。医院里,他轻轻摇摇头,“我不能再拖累你了,你走吧。家里的东西,想带走什么都成。”他没想到的是,看起来柔弱的母亲骨子里却是固执到底。她着急了,拿削苹果的刀,直接抵住了自己的脖子:“云生,我这辈子就认你一个人!生是你谢家人,死是谢家鬼。你赶我走,跟逼我死有什么两样!”父亲不再说话,使尽仅有的力气,抓紧她的手。
两个月后,带着万般无奈和不舍,父亲离开了人世。他更没想到的是,痴情的母亲为了医好他,瞒着家里卖掉了杂货店和几乎所有值钱的家当。自此,母亲带着我相依为命。父亲家里认定,母亲是带来不幸的根源,不肯给我们哪怕一点点的接济。好强的母亲也不愿向娘家低头。
上门提亲的人碰了一鼻子灰
为了养活我,母亲开始做起了保姆,同时给两三户人家做。每天天不亮,她就赶着去给雇主家买菜做早饭;晚上要到洗完衣服、哄完孩子睡觉才回来。对于雇主家的生活起居,母亲总能很快摸得一清二楚:谁家吃东西口味清淡,谁家喜欢浓油赤酱。但独有一个例外,她从不给雇主做桂花酿。只是偶尔才会在家小露一手,满足我这个小馋猫。
母亲那年才31岁,街坊们常劝,“你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多不容易,给孩子再找个爹吧!”因为她的勤快和出众的容貌,家里又开始热闹起来。一天,媒婆带着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走进了我们家,还拎着两大包奶糖饼干等平时我眼馋好久的零食。媒婆问我,“桂妮儿,让他做你爸爸好不?以后每天都有好吃的!”不懂事的我,很快被糖衣炮弹攻陷了,开心地点点头。“啪!”一个耳光甩过来,没等我回神,母亲已发了疯似的把那两人推出了门外,连带所有的礼物。关上门,她看到我红肿的脸,还是心软了,“桂妮儿,都是妈妈没能耐,让你跟着我吃苦。但妈这辈子,就认你爸一个!”
第二天,母亲剪去了长发,换上了肥大的深蓝色工人服。她那及腰的头发,换来了好几包糖果,甜蜜了我大半年时间。渐渐说媒的人销声匿迹了,但在以后的数年间,母亲一直是短发、工装,我再也没见她有过第二身装束。
凭着辛苦工作,母亲硬是把我送进了大学。现在,我在一家大公司任职,母亲早在家安享晚年。工作再忙,我也常抽空陪母亲。往年的那些酸甜苦辣,有时候回忆起来似乎是别人家的故事。有时候回家,一推门,就是一股浓浓的桂花香气,我就知道,是母亲又在思念父亲了。
(应倾诉者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见习记者 沈晓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