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灯退魈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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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北漂一族老灭因经商失败而穷困潦倒,其女友燕姿与之分道扬镳。为节省开支,老灭只好决定将自己租来的两居室租出一间。几经挑剔后,“貌如桃李,心似蛇蝎”的辣妹桃花从天而降,成为老灭的合租人。随着合租生涯的展开,两个人经常在生活中发生摩擦碰撞,甚至导致某种火花的产生……
[上期回顾]
我终于应聘来到一家杂志上班。有天上班时间,我接到了桃花的电话,她醉得一塌糊涂。我把她弄回家,从她的言行,我判断她失恋了。过了几天,我的大学同学老梁来看我,正好桃花也在。花花公子老梁看上了桃花,桃花似乎对他也有兴趣。
我万万想不到的是,老梁那兔崽子还真他妈的有一套,他果然不到一个星期就让桃花上钩了。
应该是在老梁来串门后的第三天吧,嗯,就在那天傍晚时分,我在小区附近的那家餐厅看到了老梁和桃花。这对狗男女正在把盏言欢。
老梁那因酒色过度而有点臃肿的后背靠着窗玻璃,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看到他在侃大山。桃花面对着窗玻璃,托腮聆听,很如沐春风的样子。我正瞧得如痴如醉,桃花往窗外瞥了一眼,我慌忙掉过头去,但眼角的余光还是感觉到她似笑非笑了一下。
我一边低头往家里走,一边在心里痛骂这两个王八蛋。辣块妈妈,你们吃饭、睡觉我统统没意见,可是你们又何必这么高调,非得把地点选在我回家必经的路上?虽然食盐市价确实比白糖便宜,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往别人伤口上撒?
然而,你有什么狗屁的伤口?我在心里又这样讥讽自己,安慰自己。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回到家里,吃着那些跟往常一样的食物,嘴里却是寡然无味。事实上,我根本没有心思吃东西,满脑子都是桃花和老梁在餐厅里有说有笑的场景。
大约九点左右,门孔里响起钥匙转动声,桃花回来了。我不愿自己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被她看到,慌忙向自己的卧室走去。正要推门进去,只听一声断喝:灭狗屎!我无奈回头。我知道我的眼神一定很冷,可是桃花很擅长选择性失明,她只是指着到处都是烟头和烟灰的茶几说:客厅里不能吸烟,我都说多少次了,你总是不听;唉,在我面前,老梁愣是3个钟头憋着没抽烟,你要有人家一半好就是抽了上上签了。
我忽然笑了笑,说:憋3个钟头不抽烟你就顺眼了,也太容易满足了吧?如果我能3个钟头憋着不去撒尿,你岂不是要感激涕零了。桃花先是瞪我一眼,但很快就呵呵地乐:长时间憋尿可不好,容易尿路感染,而且还会得肾炎。你年纪轻轻的,媳妇也没娶一个进门,不是很划不来?
我冷冷地说:难得你如此体贴下情,草民真是五内俱焚,以后如果有机会子孙满堂,我一定会让他们牢记您的大恩大德。不过,我什么时候娶媳妇、怎么娶媳妇、娶什么样的媳妇,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而且,有的人喜欢熬排骨汤,有的人喜欢煮方便面,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
桃花笑眯眯地看着我,眼里有着猫耍耗子的狡黠。显然,这是一种居高临下胜利者的姿态。我蓦然顿悟,这个时候我越说得多,就越证明我的愚蠢,越昭示了我在计较什么。因此,最明智的办法,就是闭嘴。
接下来几天,我努力不再去想桃花和老梁之间的破事,只是拼命地工作。可是在那样半死不活的环境里,你再拼命,也就是那样。有些时候,你一拳砸出去,最可怕的不是砸在刀尖上,而是砸进空气里。
那几天,我都是在外面吃晚饭。人没有心情的时候,吃什么都是一个味儿。有一次我本来想去吃韩国烧烤的,后来改主意了,拐进一条幽静的小巷,在巷尾面摊上要了一碗炸酱面。旁边电线杆上被摊主拴了一盏瓦数很低的电灯,昏黄的光芒勉为其难地照着地面。在这卑微的光线里,我在独自吃面。吃得十分缓慢,就像一只蚂蚁在吞噬一个面包屑。
当我终于吃完面条回到楼上时,桃花正蜷在客厅的沙发上,慢条斯理地修剪脚指甲。她大约刚洗完头,洗发水的香味飘满了房子。见我回来,桃花很快地抬起了头,又很快地低下了头,继续忙活。她一只脚趿着拖鞋放在地板上,一只脚放在墨绿色的沙发上。在这墨绿的背景下,她的脚显得异常的洁白和小巧。
我承认这是一双非常好看的脚,可是这跟我有什么狗屁关系?如果一定要说关系,我现在倒是想过去对着它狠狠地踩上一脚。想到这儿,我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也挺无耻的,脸上似乎也就有点发热了。没想到的是,我这稍纵即逝的异常被桃花那双贼眼睛捕捉到了,她马上叫了起来:喂,狗屎,你的脸好像有点红哦,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我没理她,目光从她的脚丫爬到她手里的指甲刀上,然后跳到她的脸上,很忧郁地说:你不是跟我约法三章,在客厅里不许剪指甲的吗?你犯规了知不知道?
本以为这下子桃花应该无话可说了,应该像做错事的孩子那样害臊了,可是她却笑嘻嘻地说:你这人,挺会抓人小辫子,要在文革那阵子,你就是一个脱颖而出的红卫兵;幸好你是文斗不是武斗,否则我现在是不是得坐喷气式飞机了?
我没再理她,走进卧室打开电脑,准备玩两盘游戏。电脑还没来得及进入桌面,只听拖鞋声从客厅响到隔壁,又从隔壁响到我这边来。转身看去,桃花手里捧着一株很奇异的绿色植物,似草非草,最让人纳闷的是,它居然植根在一块五彩斑斓的大贝壳上。
我正搞不清楚桃花在搞什么名堂,只见她把这玩意儿放在我的床头柜上,然后拍拍手不无得意地说:不知道它叫什么了吧,孤陋寡闻了吧。唉,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让你长点知识吧。这叫空气凤梨,不需要土壤,只要一点点水分和空气,它就可以生存,甚至开花,因此又叫空气花。
我有些吃惊地说:可是这跟我有关系吗?你不会跟唐僧一样,想教育我爱护花花草草吧?桃花看我一眼,叹了口气说:我没那么伟大,也不想承担对你启蒙教育的责任,其实我这是为了自个儿,因为空气花能净化空气,不让你床底下的臭袜子的味儿到处乱跑。说完这话,她又走开了。
其实我和桃花,根本谈不上什么旧恶,她无非跟老梁出去吃了一次饭罢了,也许我太光棍眼里不含沙子了吧;何况她又送我一株可以净化空气的室内植物,颇有主动修好的意思。因此接下来几天,我都在盘算怎么还她的人情。
那是一个周六的早上,我穿着白色运动短裤和蓝色背心沿小区附近跑了三个来回,满身臭汗地往小区内走,准备上楼冲个凉。经过小区那片绿化地时,看到桃花正坐在那条长椅上。她戴着墨镜,头上是白色的棒球帽子,上身穿灰色的运动衫,拉链没有拉上,敞着怀,露出里面草绿色的T恤,下面是海蓝色的牛仔裤。她的腿搁在旁边低矮的镂花铁栏上,斜着身子,左手撑在椅子上。
她看到我过来,嗨了一声,脸上似笑非笑。我的心里不禁微微一动,她的神情和坐姿是那样的懒洋洋,仿佛地中海移动的风带,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狂野和不羁,把你猝不及防地掼入云霄。
我看着她,正若有所思,桃花却坐正了身子,干咳两声,肃然地说:干吗这么水汪汪地盯着我看,想勾引良家妇女吗,非礼勿视懂不懂?我撩起背心擦去渗进眼里的汗水,也一本正经地说:没人想勾引你,我刚才跑着跑着脚抽筋,突然停了下来,因此脑部有点缺氧,眼神有点失灵,没及时刹车,不好意思了。哦,古人除了非礼勿视,还放了一个屁叫席不正不坐,难道你忘了?
桃花突然叫了起来:你这狗屎,为什么总是跟我顶嘴?你就不能绅士一点,眯起狗眼儿让我欺负欺负?再说了,我长得不好看吗,勾引我很可耻吗?我喜出望外地说:我,真的可以勾引你吗?桃花却昂起头,冷冷地说:不可以,刚才逗你玩的。
我如释重负地说:也好,我这人也怕麻烦,有这工夫我还不如去勾引小卖店那个胖老板娘呢。桃花却不依了,跑过来把脚踩在我白色的鞋面上,有点狰狞地说: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了?这就畏难而退了?革命老前辈说得好,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瞧瞧你,也太没出息了吧。
我冷笑着说:你跑过来当然不是为了说这些话,你只是想踩我一脚,我没说错吧。桃花像只小母鸡一样笑了起来,但很快就换了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你这个人太悲观了,其实我只是想帮你洗鞋子——信吗?
我摇摇头说不信。我想只要不是弱智都不会相信的,当你穿着一双洁白无瑕的鞋子时,有人说想帮你洗鞋,你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