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是很多家庭团聚的日子,可秦虹(化名)只能抓着铁栏杆看着窗外发呆,偶尔喃喃自语:我想回家,带我回家。回家,这个念头强烈地冲击着她的大脑,她借了部手机打电话到妇联求助:我在脑科医院已经住了8年,我的病好了,能帮我回家吗?
住院时间最长的病人
按照秦虹留下的地址,记者走进南京脑科医院的住院大楼,出了电梯门,迎面而来的就是几道铁门,关得紧紧的。按了门铃,医生才给进门。
“她没有说谎。”二病区的一名女医生告诉记者,“秦虹在这确实有8年了,她来的时候我刚分到这个病区,我记得很清楚,她是因为患了精神分裂(偏执型)被送进来的,当时病情还蛮严重的,蓬头垢面,身上还搞得脏兮兮的。”
医生告诉记者,秦虹应该是目前住在这个病区时间最长的病人了。“我们这住5年以上的病人都很少,但是住在这里的病人,都是被监护人送来的,没有监护人的带领,病人是不能离开医院的。因此,能把她带走的现在只有她弟弟,也是她唯一的监护人。”
回去后,扫地我都愿意
在病区里,记者和秦虹见了面。披肩长发,格子衬衫,见到秦虹的第一眼,觉得她与正常人没什么区别,而且身上还散发出一种书香气息。“我每天用大量的时间看书,很多是日语书,我以前是日文翻译,喜欢写写诗词,我还把自己写的诗词翻译成日文,我背一首给你听听!”
秦虹告诉记者,她1987年金陵外专日语系毕业,毕业后就到了一家大型国企从事日语翻译工作。“我今年才43岁,出去后我还可以工作。虽然这几年没有机会用日语,但是我的日语一点也没忘。万一找不到,那我就先干别的,只要能重新回到社会上,哪怕扫地我都愿意。”
在医院里,秦虹和护工是最好的朋友,“平常护士发完药就走了,和我们接触最多的就是护工,我经常帮她们扫地,拖地。”秦虹笑着跟记者说,“每天看书是脑力劳动,扫地算是体力劳动,两者结合,对身体有好处。”
盼望家人能带她回家
秦虹向记者回忆说,自己30岁那年,母亲就去世了。她和弟弟、父亲一起生活。2000年,父亲去世后,弟弟把她送进了医院,这一住就是8年。
这8年里,秦虹记忆中自己只有一次“出院”,那也是4年前的事了,她弟弟把她接到舅舅家过春节,这让秦虹很是欣慰,可这也是唯一的一次,那以后的4年,她几乎没有离开过病区的大楼。
弟弟每三个礼拜来看她一次,带点吃的和生活用品。秦虹每次都会掰着指头算日子,盼着弟弟来的那一天,毕竟这是她唯一的亲人了。等待的日子里,她经常趴在窗口望着外面,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看着身边的病友一个个被家人接出院,她心里也有说不出的难受,可是让秦虹不能理解的是,弟弟为什么迟迟不愿意接她回家。
“身边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出院了,我也想离开,住自己家里,这里太无聊了。弟弟答应接我出院回家的,可是他每次说好后,又老是拿单位结账住院费用时间长为理由,一拖再拖。”秦虹低着头说,“我知道,他还没有结婚,他是怕我影响他。”
医生:生活自理没有问题
秦虹是否真的可以出院了?记者带着这个疑问向医生请教。秦虹的主治医生说,目前她的情况比较稳定,出院后生活自理没有问题,如果能得到家人和社会的关心爱护,那对她的康复也会有很大帮助,“像秦虹这样病情稳定的病人,我们也希望家人可以接他们回家,让他们感受家庭的温暖。”
弟弟:带她回家不安全
国庆节当天,记者打通了秦虹弟弟的电话,他人正在外地出差,当记者询问为什么不愿意把姐姐接回家时,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很无奈:“目前确实还不具备接她回家的条件。”
弟弟说,秦虹现在是他唯一的亲人了,“有谁愿意让自己的亲姐姐一直住在脑科医院呢?可是我经常出差,而她需要有一个专门的陪护,请个保姆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干,而且我也有点不放心,毕竟她不是一般的病人,万一哪天受刺激,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怎么办?之前她发病的时候就出现过自己到街上去乱跑被车撞的经历。”她弟弟说,自己不是没有人情味,也不是舍不得钱,但总觉得让姐姐住在医院要比待在家里安全。
专家:给精神病人更多关怀
南京市民政局专家说,从法律上来说,秦虹能否回家决定权还在于她弟弟,“这样的事我们也是第一次碰到,从情理上,无论是秦虹还是她弟弟我们都能理解他们的感受。实际上,目前社会还缺乏对精神病人的援助体系,比如精神病人康复后重回社会,社会怎样给他们一个宽容的环境,再比如现在的城市志愿者很多关注社区老人、残疾人,但对精神病人很少触及,如果社会能给予精神病人更多的帮助,那对于病人家属来说也会减轻很多负担,就不会一味嫌弃他们。”
快报记者 项凤华 都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