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门房带点歉意地耸了耸肩:“这么晚,您在任何地方都租不到单人房的。”
“好吧,”施瓦姆说。“我租下这个床位。双是那个我要与他在一个房间里过一夜的人,已经在房间里了吗?”
“是的,他已经睡了。”
施瓦姆关上门,用手摸索电灯开关。突然,他身边一个低沉却有力的声音开始说话:
“住手,请您别开灯。如果您保持房间黑暗,那是帮我大忙了。”
“您已经在等我?”施瓦姆惊恐地问,然而他没有得到答复。
陌生人又说: “您不要被我那副拐杖绊了,小心点,别摔倒在我的箱子上,箱子大约在房间中央。您沿着墙走三步,然后转身向左,再走三步,就能摸到床了。”
施瓦姆听从指挥,摸到他的床铺前,脱了衣,钻进被窝。
“顺便说一下,我姓施瓦姆。”“您到这里来参加会议?”
“不。您呢?”
“不是。”
“因公出差?”
“不,不能这么说。”
“或许我乘车进城有非常特别的原因,每个人都有特别原因的。”施瓦姆说。一列火车正在附近的车站里调轨,地面震动着,睡着人的床颤抖起来。
“您想在城里自杀?”
“不”,施瓦姆说。“难道我看上去像自杀的样子吗?”
“我不知道您外表如何,”另一个说。“天黑了。”
施瓦姆解释道:
“我有一个儿子,先生,一个小淘气,是为了他我才乘车到这里来的。”
“他住在医院里?”
“他身体健康,但他极其多愁,要是一个阴影落到他身上,他就会作出反应。”
“那么他毕竟住医院了。”
“不!”施瓦姆叫道。“我已经说过,他各方面都健康。但是这个小家伙天生一副脆弱心肠,所以他受到了威胁。”
“为什么他不自杀?”
“真是的!您为什么提这种事?不,我的孩子是由于以下原因受害的:他总是一个人上学,每天早上他一定在一个道口栏杆那儿等候,直到早车开过来。接着他站在那里,挥手,使劲地挥手,然后绝望……”
“好,还有呢?”
“然后他上学。他回到家,就变得心烦意乱,不能做家庭作业,不想玩,不讲话。如今这种状况已有几个月了,整天这样。”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这样做呢?”
“你瞧,”施瓦姆说。“奇怪的是,孩子挥手,旅客群里从来没有人回过头向他挥手的。他把这件事深深地记在心里,以致我和我的妻子极为担心。当然我们不能强迫旅客们这样做,不过……”
“您想通过乘早车向小家伙挥手来消除孩子的伤感?”
“对。”施瓦姆说。
“小孩子们与我毫不相干,”陌生人说。“我甚至恨他们,由于他们的缘故,我失去了我妻子。她死于第一次分娩。”
“这使我感到难过。”
“您到库尔茨巴赫去是不是?”
“是的。”“坦率一点说,您不为欺骗您的儿子感到害臊吗?”
施瓦姆不由怒从心起,回答说:“你敢冒昧地说这种话,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躺着思考了一阵,后来睡着了。
当他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断定只有他一个人在房间里了。他望了望钟,吓了一跳:离上午开的那班火车只剩5分钟了。在他赶到火车站时,检票口已经关上。
当天下午他不能再在城里逗留一夜,他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
孩子给他开了门。孩子兴高采烈,朝他扑了过去,用拳头敲打他的大腿,喊道:
“一个人挥了手!一个人长时间地挥了手!”
“用一根拐杖?”施瓦姆问。
“对,用一根棍子。他把手帕绑在棍子上,从窗里伸出来,长时间地举着它,直到我不能看见它。”
[德]西格弗里德·伦茨 来源: 《读者精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