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我在林区上小学，班主任老师叫高玉兰。如今她已经离去24年了，但她的善良和对学生的爱心却让我难以忘怀。为了维护我的自尊心，帮我隐瞒家庭拮据的状况；为了学生，她不顾病体，坚持护送偏远同学回家。可惜，她走的时候那么年轻，才30岁……

　　工资只有十几元，老师给每个同学发笔

　　我在北方的林区长大。那里的冬季，漫长又寒冷，条件十分艰苦。我上小学时，是上世纪70年代。当时的林区，教学条件极差，教室破旧不说，教师更是紧缺。高玉兰老师是我小学三年级的班主任，还同时兼教我们语文、数学两门课。

　　她的年龄不大，也就二十五六岁吧。另外，她还是一个“代课”老师，在众多老师中，算是“小字”辈的。也许正因为如此，同学们也“欺负”她，但她从来不生气。

　　我的父母务农，家境十分贫困。此外，5个兄弟姐妹，同时在黑龙江友谊林场小学上学，更是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那个时候，我们连本子和笔都用不起。通常情况下，一根笔铅断了，我也舍不得扔，要用手指甲捏着写到捏不住时，才会扔掉。练习本更是写一遍擦一遍，循环用上五六遍，直到纸张被擦破，不能再擦为止。我还偷偷地去捡烟盒，每次捡到一个，我就会把它拆开压平，攒了30张后，就用针线钉成一个本子。当然，我也知道用这样的“本子”写作业，挺跌份的，怕被人笑话，每次都不好意思把名字写上去。高老师从来不问这个本子是谁的，每次就丢在桌上，我把它悄悄拿回来。

　　第二天，高老师把我叫进了办公室，什么也没有说，给了我3支铅笔，3个本子，说：“以后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老师。”当时，我的眼泪流下来了，许久不敢看老师的眼睛。当时，一支铅笔2分钱，一个本子7分钱，我一直铭记于心，至今还深深感谢老师。

　　老师不仅给我一个学生买本子买笔。那时，林区交通不方便，3天才有一班林区小火车通往山外，高老师买了很多本子和铅笔，备在办公室。发现谁没有，她就悄悄发给谁。班里30多个同学，每个同学都收到过她送的本子和笔。

　　而当时，她的工资并不高，一个月只有十几元。

　　送学生回家的路上，老师心脏病发

　　北方的冬天，寒冷又漫长，一个冬天要延续四五个月。林场分给学校的柴火，总是不够用。在这种情况下，很多班级的老师也烦不了，柴火烧完之后，就让学生干冻。

　　高老师很心疼我们，从来不会撒手不管。深秋季节，她就会抽空，带着班里的同学，到山里搜集干树枝，背回来当柴烧。

　　教室里的火炉，是用大油桶做成的，前面的学生经常被烤得冒汗，后面的同学有的却被冻得瑟瑟发抖。高老师调度有方，她让前后排同学调换位置，轮流坐在火炉旁边。这样一来，大家都不冷了。

　　高老师身高1.65米左右，扎着两条垂肩的辫子，眼睛大而明亮，看上去非常清秀，只是她的皮肤太苍白了。上课时，她经常会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气，嘴唇也会变成乌紫色。我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只是隐隐有一点担忧。

　　不过，她从来不请假，大家都不知道她有病。直到有一次，她突然晕倒了。

　　那是一个傍晚，纷飞的大雪，齐及膝盖，有一个姓乔的同学家住得远，高老师不放心。放学之后，她喊上我和另外两名同学，一起送乔同学回家。

　　乔同学家距离学校有10公里，我们一路翻山越岭。路上，我和同学都没事，只听见高老师呼吸声最急促。

　　最后，高老师倒在了雪地里，不省人事。我们吓坏了，在雪地里又哭又喊。后来，我们才知道，高老师有严重的心脏病！这一次，她因为太劳累，发病了。

　　也许，我们的真诚，打动了上苍。这一次，高老师有惊无险。

　　对我这么好，我真不该说您“偏心”

　　有一件事，我非常后悔，感觉对不起高老师，成为一件追悔莫及的憾事。

　　四年级的时候，我被选为班长。当时，我在竞选时，票数不及高老师的侄女多，但高老师为了给我一次锻炼的机会，“任命”了我这个班长。新官上任三把火，有假小子之称的我，一当上干部，就想把同学管得服服帖帖的。有一次，我听一名男生说：“今天不想写作业了。”我就狠狠打了他一顿。不料被高老师撞个正着。那一次，高老师没客气，罚我站在门口听课。

　　我不服气，整整一节课，都在嘟囔：“老师偏心！”

　　其实，我知道高老师是关心我。我太野蛮了，对同学拳打脚踢，她怕我把同学打出事来，才给了我这个“警告”。

　　事后，她把我喊进教室，还让我按时把预防甲亢的碘液喝了，而我却仍然对她“怀恨”在心，一句谢谢也不说。

　　老师对我这么好，我却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她偏心，老师当时心里肯定不好受。如今回想起来，我对当时的行为感到既惭愧又后悔。

　　还没等我去看您，您怎么就走了

　　一颗再饱满的种子，在冰天雪地里也不能发芽、生根、开花、结果！一颗再普通的种子，在春暖花开的大地上也能发芽、生根、开花、结果！

　　高老师给我们创造了生根发芽的条件。她不断自学，充实自己。代课不久，她就考上了师范学校，通过自修取得了民办教师资格。此外，她教学很认真，为了把我们教好，放学了她也不立即回家，经常留在学校，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再备课、批作业。

　　小学毕业时，我们班的成绩最好，有十几名同学考上了区重点中学。老师笑得很开心。

　　分别时，我和同学想给老师送点礼物，可是手上却没有钱。最后，同学们采了一大包野果。接到礼物时，高老师笑了，她笑着拍拍我们的肩膀，说：“这是最好的礼物！”

　　上初中之后，学校离家几十公里，我和同学们只好住校，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不过，只要回去，我们都会去高老师家玩。

　　高老师很热情，每次都会说：“别走了，在我们家吃水饺。”那个时候，条件都不好，高老师会给我们包韭菜水饺，里面都会加上鸡蛋。偶尔，她还会给我们包猪肉水饺。晚上，聊得太晚，高老师还会留宿。五六个同学，一字排开，躺在阁楼上，跟老师聊天，那种感觉多温馨啊。

　　初一寒假，我和几个同学约好去看望高老师，却有噩耗传来：高老师去世了，那年她才30岁，心脏病就夺走了她年轻的生命。有人告诉我，她太拼命了，寒假还不忘给学生无偿补课。

　　出殡的那天，天从未有过的寒冷，阴云低垂，寒风吹着雪花，除了悲痛欲绝的亲属，送殡的队伍中还有很多学生和家长。大家自发来送高老师最后一程。

　　后来，我去拜祭过高老师。她的坟墓旁，一株玉兰树长得又粗又高。花开时，馨香盈谷。让人不由睹物思人！

　　快报记者 钟晓敏 赵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