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北京举办的奥运会上,巴罗版《茉莉花》的旋律在颁奖礼中反复响起。
在《茉莉花》的各种演唱版本中,词作者一栏一般都是空缺或者写着“佚名”,而“黑鸭子”组合演唱的版本却有些特别,这个版本的词作者写的是“冯梦龙”,明朝著名的讽世小说“三言”的作者。
“黑鸭子”这样的标注是不无道理的,因为今天人们所能见到的最早与《茉莉花》相似的歌词,正是明朝万历年间冯梦龙收编在《挂枝儿》中的一首有词无曲谱的《茉莉花》:“闷来时,到园中寻花儿戴。猛抬头,见茉莉花在两边排。将手儿采一朵花儿来戴。花儿采到手,花心还未开。早知道你无心也,花,我也毕竟不来采。”
歌词中除了“采一朵花儿戴”这个细节与现在的《茉莉花》一样以外,其余词句都不同,但至少说明了茉莉花在明代后期就已成为人们口头咏唱的对象。
8月9日,举重冠军陈燮霞在《茉莉花》的旋律中走上领奖台,摘下中国首金 资料图片
民歌不可能有发源地
今天在中国最普及的《茉莉花》词曲有两个版本,其中之一是江苏版民歌《茉莉花》,另一个版本是约翰·巴罗在《中国旅行记》里所记载的《茉莉花》。普契尼在《图兰朵》中对巴罗版的《茉莉花》进行了重新编曲,让此歌风行西方,继而又“东归”中国。1998年9月,导演张艺谋将《图兰朵》搬到了北京紫禁城太庙连演九场,吸引了全世界艺坛的目光,也再次掀起了海内外传唱《茉莉花》的高潮。
北京迎奥运的文艺晚会和奥运会颁奖的背景音乐中也使用了巴罗版的《茉莉花》。
事实上,《茉莉花》早在清乾隆时期就在中华大地广为流传,至今多少年来,民歌小调《茉莉花》已经在各地方言语调、风土人情等多种因素的影响下,衍生出各种风格的《茉莉花》《鲜花调》上百首,在《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江苏卷》(以下简称“江苏卷”)中,就收集有流行于扬州、苏州、泗阳、徐州的《鲜花调》5首,六合、兴化的《茉莉花》2首,在扬州清曲、扬剧,南京白局、锡剧,徐州琴书等戏曲、曲艺中也有《茉莉花》《鲜花调》流传。而在大多数省份的民歌集成中,也有《茉莉花》,它们的词曲都大同小异,显然是出于一个“母体”。民族音乐学家冯光钰先生将这种由一个“母体”,派生出众多“子体”的同一宗族民歌的现象称为“同宗民歌”。
但是一直在国内流传的江苏版《茉莉花》却被一些人看成一个突生异变的产物。从2000年开始,南京媒体中出现了“民歌茉莉花发源于南京六合”的说法,并引用1998年出版的“江苏卷”为证,似乎之前各种版本的《茉莉花》与它毫无关联。还有人以此要求民歌《茉莉花》的版权,并为各种场合使用和改编《茉莉花》设置障碍。这种做法遭到了江苏民歌界的集体反对。
2007年6月,音乐界的核心期刊《人民音乐·评论》全文发表了“江苏卷”常务副主编兼责任编辑朱新华的近两万字长文《江苏民歌〈茉莉花〉究竟属于谁》,同时刊登了“江苏卷”当时尚健在的7 名编委(“江苏卷”共有12名编委)的“纠正意见”,对“《茉莉花》发源于六合”的说法予以否认。原江苏省音协主席陈鹏年、原南京市音协主席庄汉等人亦反对将民歌《茉莉花》说成是某个人、某个地方的产物。“江苏卷”的两位编委、江苏省歌舞剧院一级作曲路行和原扬州歌舞团团长戈弘告诉记者:“民歌小调不可能有发源地。”
对于多数中国人来说,讨论《茉莉花》的发源地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实际价值。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在那个“民歌唱不够”的年代,程桂兰用苏州吴侬软语演唱的江苏版《茉莉花》成为全国各个省份“每周一歌”同时播放的歌曲,在恰当的时候填补了人们精神文化的匮乏。
《茉莉花》是民歌,它只发源于人民之中,它不是任何人的专利。正如1994年在北京的“弘扬民族音乐,保存、保护民间音乐遗产学术座谈会”纪要中所指出的,“一首经典民歌是一阕千古绝唱,无不关乎民心民气,寄乎国情国魂,如此无形之财无价之宝,任何人无权将其卖断、买断。”各地人民都享有使用民歌《茉莉花》的权利,各地办茉莉花节、牡丹花节和所谓的“发源地”并不存在什么必然的关联。
作为“舶来品”,茉莉花在中国人的生活中也早已深深扎根并开花。在苏州一带,人们采摘含苞欲放的茉莉花朵,将其掺入用春茶制成的烘青绿茶中窨制,这样制成的茉莉花茶既保持了绿茶浓郁爽口的天然茶味,又饱含茉莉花的鲜灵芳香,有人说“在中国的花茶里,可以闻到春天的气息”。
“再唱,我真要想家啦”
小名叫“多多”的北京女孩陈天佳,让大多数人认识她,是因为《茉莉花》。在2004年举行的雅典奥运会的闭幕典礼上,当时只有五岁的多多站在巨型的红灯笼上,用稚嫩的童音唱起了中国民歌《茉莉花》,还被突然升空的彩条“吓得抖了一下”。
“你们唱的《茉莉花》唱得好,唱得有中国味。你们知道吗,你们唱的这首《茉莉花》就是我家乡的民歌。”2006年4月29日,正在肯尼亚进行国事访问的国家主席胡锦涛在其下榻饭店会见了内罗毕孔子学院全体师生,当师生们唱起《茉莉花》时,自小生长在江苏泰州的胡锦涛感慨地留下了这样一番话。
回味历史,人们似乎不得不留意这样一个事实:作为一首在江苏广为流传的民歌,《茉莉花》的传播与祖籍江苏的中国领导人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并在某种程度上被赋予了特别的象征意义。
1965年,祖籍江苏淮安的周恩来率团出席万隆会议十周年纪念活动。临行前,周恩来嘱咐随行的前线歌舞团一定要带上女声小合唱《茉莉花》。会议结束后,在中国驻印尼大使馆举行的送行晚会上,听到《茉莉花》的周恩来十分高兴,在两度学唱《茉莉花》之后,他说:“不要唱了,不要唱了,再唱,我真要想家啦!”自从十多岁离开淮安,其时周恩来已经54年没有回乡。
1997年7月1日,在香港回归仪式上,中方军乐团第一首演奏的歌曲就是《茉莉花》,这首曲子是由扬州籍的江泽民亲自点定的。在以国家主席身份举行国宴时,江泽民还亲自指挥军乐团为来宾演奏这首民歌。
此后,江苏版民歌《茉莉花》就频频在中国许多重要事件和重要国际场合中出现。同年十月,在为欢迎江泽民主席访美而举行的音乐会上,美国交响乐团演奏了《茉莉花》;1998年6月,美国总统克林顿访华,男女二重唱《茉莉花》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文艺晚会上响起。同样举世瞩目的时刻,1999年12月19日,澳门回归,《茉莉花》再次在中葡澳门政府政权交接仪式上奏响。2001年10月,中国首次承办亚太经合组织(APEC)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也是由《茉莉花》的旋律拉开文艺演出序幕的。
据《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