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现代小说家毛姆的长篇小说《月亮和六便士》讲述了一个艺术家的悲剧。
一个富裕的证券经纪人,有着令人羡慕的家庭,正当盛年,在人生前途远大之时,突然抛弃了妻儿,离开伦敦,跑到巴黎去画画。他的画作得不到赏识,没有市场。穷困潦倒把他逼到太平洋小岛塔希提。在那里,他和多个土著女人和谐地生活在一起,画了许多以美丽的热带风光和黑皮肤女人的生活为素材的油画作品。这些作品后来都成了稀世之宝,可是它们的作者却悲惨地死在这个小岛上,没有等到他的天才被世人承认的那一天。
毛姆笔下这个落魄的艺术家是以印象派画家高更为原型而塑造的。可是,高更的妻子梅特却评价说,书中以高更为原型的主要人物思特里克兰德并不像高更。那么,现实生活中的高更和艺术化了的高更有什么不同呢?
高更一直盼望着与家人团聚
高更并不是英国人,而是法国人,他的童年在秘鲁度过。17岁时,他不顾母亲的反对,坚决要到船上当水手。6年间,他随商船和海军战舰跑遍了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的许多港口。1871年,23岁的高更告别海上生涯,进入巴黎布丹公司做股票经纪人时,在公司同事、绘画爱好者史可夫的影响下,对绘画产生了爱好。1873年结婚后,这种爱好并未减弱,反而更加强了。他成了一名“星期日画家”,每星期都要抽出一两天时间,到他熟悉的一个画家的画室作画。在参加过两次画展以后,1881年,高更以自家女仆为模特的油画作品《裸体之观察》在印象派画家作品联展中展出,获得赞誉。
永远做一个“星期日画家”,还是辞去证券交易所的工作,做职业画家,高更曾多次思考这个问题而始终犹豫不决。他很了解自己的妻子梅特,她追求的是富裕和安逸的生活,况且,他现在已是有了4个儿女的父亲,最大的才8岁,梅特还正怀着一个即将出生的,如果辞去工作没有了收入,生活陷于困顿,梅特和孩子们怎么办?
经过激烈的内心斗争,他终于下定决心。1883年1月的一天,他神色庄重地对梅特宣布说:“我要辞去布丹公司的工作。我决定要做个职业画家了。”虽然高更的这个决定令妻子梅特目瞪口呆,但是,他并不是像毛姆在小说中所写的那样,抛弃妻儿,到远离伦敦的巴黎去画画,而是并未离开他们一家生活多年的巴黎。后来,妻子梅特和孩子们回到她的老家哥本哈根,高更仍然和妻子保持通信,并一直盼望与妻子儿女重新团聚。而妻子虽然对他辞职做职业画家非常不满,并痛恨他这种对妻子儿女不负责任的行为,却从未试图和高更离婚。
有过诱骗未成年少女的劣迹
读过《月亮和六便士》的读者可能会记得,书中有一个滑稽的角色,通俗画家施特略夫。作为画家,他很平庸,可是却有着超常的艺术鉴赏力,在别人都不理解思特里克兰德的绘画时,他却独具慧眼,对之大加赞赏,并且在思特里克兰德身患重病、奄奄一息时,把他弄到自己家里,和妻子一起对他细心照顾,挽救了他的生命。可是,痊愈之后离开施特略夫家时,思特里克兰德却“拐”走了施特略夫的妻子。更可恶的是,随后他又抛弃了这个女人,致使她服毒自杀。现实生活中的高更是否就是这样一个可恶的坏蛋?在男女两性关系上,高更遵循什么原则呢?
高更的一生有过许多女人,但除了做水手时偶尔的几次外,大都是在他辞职作画、妻子远走哥本哈根以后的事。先是少年天才画家博纳尔16岁的妹妹爱弥尔。这个娇小柔弱的美丽女子对高更非常仰慕,并有着和高更相似的经历:她不顾父母反对,离家出走,跟随哥哥追求绘画艺术。这个天真而富于柔情的少女成了高更的性爱小学生,任凭他在自己身上发泄他那强烈的、肆无忌惮的、无所禁忌的情欲。这种性满足还因触犯法律而使高更愈加兴奋,因为按当时的法律,诱骗不满18岁的少女发生性行为,应被判重罪。
在塔希提岛,高更几乎每天都要换个土人女孩与他同床,据说这是当地风俗,女孩以与远方客人共眠为荣。他很赞同原始的塔希提人不同于文明欧洲的对身体的观念。
小说读者大概不会忘记思特里克兰德那个土著妻子——给他生了个儿子,并且一直陪伴到他死的爱塔。现实生活中的高更也确实有这样一个“爱塔”,那就是塔希提岛的土著女人泰瑚拉。高更和她初次见面时,她才十三四岁,但她的身体却像欧洲成年女子那样高大健壮、胸部成熟丰满、皮肤光滑,使高更为之心迷。她为高更烧饭、洗衣,陪他入浴,照顾他的一切生活起居,同时也做他的模特,成为他灵感的源泉。高更以她为模特画了《塔希提的妇女》、《白日梦》、《死亡之神的凝视》等作品。
一年以后,由于高更手中几乎分文没有,加上营养不良、视力模糊等原因,高更不得不返回巴黎。泰瑚拉抱着孩子,流着眼泪,目送高更离去。高更心中并无内疚和担忧,他知道土著人没有妇女独守闺房的习俗,孩子会像公共财产一样在新的家庭中养大。
心爱的女人拿着他的钱跑了
毛姆让他笔下的思特里克兰德因麻风病而死,死前一年眼睛就瞎了。而其实,高更是死于梅毒。
1893年8月自塔希提回到巴黎后,高更出乎意料地得到了刚去世的叔叔留下的一万多法郎遗产。得到钱的高更忘乎所以了。他租了一间高级公寓,找到昔日情人朱丽特和他们的私生女,三人过起了舒服惬意的生活。此时的高更几乎成了一个花花公子,人们经常看到他漫步在巴黎街头,身穿印有黄绿颜色图案的奇异怪诞的俄式衬衫,蓝色夹克镶着珍珠纽扣,脚蹬黑色皮靴,戴白手套的手里拿着一根木把手上刻有一对交媾的裸体男女的手杖。
不久,高更又迷上了一位性感女郎安娜。他带安娜到法国西部布列塔尼半岛的古镇雅风桥。一天,当地人与安娜发生冲突。在保护安娜、与当地人对打时,高更摔倒在岩石上,腿骨断裂。安娜见此情景,偷偷拿到高更的钱,独自一人跑回巴黎。
叔叔的遗产就这样在高更手中像流水一样消逝了,他也只能回巴黎再想办法。
但是,巴黎早就不是他的久留之地。文明世界的虚伪、冷漠和金钱第一的原则与他的本性格格不入。半年以后,1895年2月,他再一次回到塔希提作画。仍然是每夜都有不同年龄的土著女人到他这里投怀送抱,有时甚至两三个女人一起到他住的小茅屋寻欢作乐。终于,惩罚找上他了,他染上了不治之症梅毒。
1897年4月,高更突然得到一个噩耗:他最疼爱的女儿亚伦娜患肺炎而死。这对他的身心是巨大的打击。7月,他的病情加重,一次又一次的高烧使他的身体彻底崩溃了。他意识到自己离死不远了,想趁自己还能动,自己结束自己。
1898年2月11日,他带了毒药爬到山上,打算在他热爱的大自然的怀抱中死去。可是,上天还不想让他死——他带的毒药失效了。他求死不得,反而遭受了难以忍受的痛苦折磨。第二天,他才能挣扎着爬下山去求救。
半截门板沾了画家的光卖出天价
他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思前想后,他痛恨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懦弱和羞耻的事。他发誓,以后无论再遇到什么难以想象的遭遇,决不允许自己再动这样的念头。
从那时到1903年5月离开人世,是高更遭受病痛折磨最严重的5年,也是表现了他坚强意志的5年。在这5年中,他不仅勤奋作画,准备画展,还写了自传,投书当地政府和报纸杂志,揭露法国殖民当局在土著岛屿上横行霸道、欺侮土著人民的罪恶事实,力图唤起政府的注意,改善土著人的生活状况。可是,他这种举动却遭到当地政府官员的痛恨。他们诬告他歪曲事实,造谣生事,妄图煽动暴动。这种不实指控竟得到法院的支持,1903年3月23日判了他5个月拘禁。
1903年5月1日,高更病情恶化。临终前,一位土著老人守在他床前。消息传出,土著居民纷纷失声痛哭,痛惜失去了这位唯一为他们辩护,为他们争取利益和平等,也是唯一受到他们爱戴的白人。
高更生前曾说他的画只要每幅能卖上两百法郎就心满意足了。可是等他死后他的画逐渐被人赏识,他几乎每一幅画都能卖几千美金。1917年2月,毛姆在塔希提岛了解高更的事迹,听说高更为答谢土著某人全家在他卧病时对他的精心照料,在他家屋子的三扇门上各画了一幅画,就立即叫人带他找到那户人家。其中的两扇门已被人取走了,剩下的一扇门保存得还很完好。毛姆花200法郎买下了这扇门,并把有画的半截锯下带走。1962年,毛姆出卖他收藏的名画时,这半截门板卖了37400美金。可是,毛姆在小说里却把高更在门板上画画这段故事改为,他在和土著女人爱塔居住的小屋的四壁画了巨幅油画,并嘱咐爱塔,在他死后把小屋连同油画一起烧掉。
由庆华/文 据《世界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