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3日,南京召开全市负责干部大会,与会者每人都拿到一份材料,其中有篇题为《南京新一轮解放思想中需要解决的问题及其对策》的调查报告,市委书记朱善璐对其作出专门评价:“写得很好,对南京存在的问题和不足做了深刻剖析,查找问题切中要害,点出不足发人深省,提出对策切实可行。”
报告中以及报告之外,南京解放思想中的“问题”究竟何在?快报记者为此分别采访了南京市委党校副校长张义生、南京市发改委研究室主任汪晓宁,他们分别就南京的文化、观念、政策等方面进行解析和提出南京解放思想的症结和解决办法。
三座“城”
圈住南京创新文化
张义生:南京市委党校副校长
《南京新一轮解放思想中需要解决的问题及其对策》,这份报告其实是一篇“命题作文”,命题者正是市委书记朱善璐。而党校给每批次领导干部学习班上的第一课都是解放思想,则是自己排的。
星期柒新闻周刊:为什么会专门做一篇有关解放思想的调查报告?
张义生:这是朱善璐书记在视察市政协时提出的要求。
星期柒新闻周刊:听说今年上半年开始,市委党校每批次领导干部学习班的第一课,主题都是解放思想。这也是市委安排的吗?
张义生:我们自己排的。
星期柒新闻周刊:为什么这样排,谁主讲、讲什么?
张义生:我讲。新一轮大发展必然需要进一步解放思想,转变观念,深化改革,转变发展方式。
星期柒新闻周刊:您说的“转变观念”,具体指什么?
张义生:不合时宜的发展理念,例如一说到发展,就需要一块土地、一笔资金、一批便宜的劳动力,来搞加工制造业,有些甚至是以牺牲环境为代价的。
星期柒新闻周刊:那么在落实中,具体靠什么呢?
张义生:关键是政策。政策引导得好,没有优势的地方,也能吸引到“优势”,比如深圳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它的大学数量很少,科教资源远不如南京,可是它有好的政策。哪里的政策有吸引力,科教优势就会流向哪里。
星期柒新闻周刊:怎样的政策才算好政策呢?是不是政府多划些地、多减免些费用就是好政策?
张义生:不尽然,这是多方面的。从政府对企业创新的扶持力度、奖励力度、引进人才的力度等方面都能体现出来。
小富即安,小进即满,这是市委书记朱善璐在提及南京创新、创业氛围不浓等问题时,经常说的两个现状。
星期柒新闻周刊:连南京人自己都说,南京人就业不喜欢冒险,不喜欢冒尖,等等。这是由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张义生:由于历史、政治、区位等特点,造成了南京在对待创新的文化上存在些“缺陷”。在调查报告中,我们把它总结为三个“城”。
首先,“官”城。六朝古都的历史使得官本位意识浓厚,商业意识、商品意识相对淡薄。南京又是省会所在地,对国有大型企业的依赖性,使南京错过了大力发展乡镇工业的机遇;
其次,“学”城。高校和科研院所云集南京,学者多、文人多,容易出现重文轻商的观念,缺乏创造物质财富的激情和冲动;
第三,“边”城。南京是长三角沿海中心城市,也属于江南城市。但处于东部的边缘,南方的边缘。
南京向西30公里,就进入中部地区安徽。南京的文化对安徽等中部地区有重要的辐射和影响作用,也很容易受到来自中部地区传统观念和思维方式的反辐射和反渗透。
似乎大多数人都能承认目前存在的问题,政策也陆陆续续出了不少,然而很多政令往往行到一半就出现了“中梗阻”。部门意识、“码头意识”,就是缺乏全局意识。
星期柒新闻周刊:突破上述惯性思想,该从哪里做起呢?
张义生:破什么、立什么,这是当前最应该明确的问题。在党校给学员们上解放思想课时我讲了三个标准:一是实践标准。我们的思想、理念是否符合当下的实践要求;二是时代标准,我们是否把握和跟上了时代的步伐;三是价值标准,实践的目的是满足人的需求。
相应地,新一轮解放思想也要遵循这几条原则和要求,一是“清理”思想观念,打破禁锢人们头脑和束缚人们手脚的观念、文化、体制等阻碍因素,解决好思想状态问题;二是解决好“眼界”问题,视野要开阔,要把南京放到经济全球化、信息化的大背景下去发展;三是将“以人为本”作为价值观,我们的体制、机制必须要满足群众的价值观和需求。
星期柒新闻周刊:有些干部对问题并不回避,讨论的时候也说得毫不留情,然而一旦真正落实到了工作中,似乎完全又是另一种做法了。
张义生:这既与文化有关,又与体制有关。作为一名领导干部,处于体制内,往往一个人发挥不了影响全局的作用,即便他想做,可能也会瞻前顾后,顾虑重重。
星期柒新闻周刊:那么,在推行解放思想的过程中,能不能出台一些刚性的手段?
张义生:可以的。目前的公务员考核,缺乏把市场竞争的压力传导到每个干部职工身上的“压力传导机制”。可以通过干部考核和任用机制的一系列改革来加以完善,例如,对创新型人才应形成保护和成长机制,从政绩的考核、奖励、晋升等各个环节,形成鼓励探索、宽容失败的政策环境和舆论氛围。
决不能“听起来很激动
回来后不能动”
汪晓宁:南京市发改委研究室主任
南京缺项目吗?从来就不缺。问题是,哪些项目是现在想要并能要的,哪些是不想要也不能要的。在新一轮解放思想的背景下,南京面临的挑战更多、问题也更棘手。相应地,一系列应对策略也正在酝酿。
仅在今年上半年,南京就否定了100多个项目,其中有不少还是大投资的,背后几乎都脱不了一个共同原因:会影响生态环境。
星期柒新闻周刊:对大多数城市而言,经济发展还是排在相当重要的位置,南京越来越加强对项目的“选优”力度,审核越来越严格,解放思想过程中,“发展”和“发展好”这两者如何权衡?
汪晓宁:和广州等地相比,我们目前的难度更大,主要是“后劲缩小”。按照可持续发展的要求,“发展”的束缚比以前大得多。在项目取舍问题上,既不能影响生态环境,又不能影响经济发展速度。
星期柒新闻周刊:目前我们的产业结构和广州、深圳等地比较有哪些优、劣势?
汪晓宁:不光是和广州、深圳比,和苏南、浙江、武汉等地也做了些比较。目前我们的三产即服务业占GDP的比重48%多一些,而广州超过58%;我们的高校科技创新力量雄厚,但在实际成果转化上与深圳比则有差距。总的说来,在宏观调控与新经济形势下,广州等地的产业结构束缚少、负担轻。我们在调整和优化产业结构的同时,还没有形成新的支撑,需要“填空”。
南京的新一轮解放思想大讨论第一阶段是查找问题,接着就该是“怎么做”阶段了,决不能“听起来很激动,回来后不能动”。
星期柒新闻周刊:解放思想的一个重要内涵就是勇于创新,是不是说白了就是要敢于“踩红线”?
汪晓宁:创新是必须的,苏南和沿海地区有政策高地的效应。南京有很多政策其实也不错,但没有充分发挥,再加上信息畅通不够,群众也不太了解,导致一些政策的落实还不到位。
其次,政府转变思想观念的一个重要标志是从侧重管理到侧重服务,并且为创新创造必需的土壤。以前是“只有我说的这些,你才可以干”,现在是“除了我说了不能干的,你都能干”。
星期柒新闻周刊:近来南京大规模组织领导干部到发达地区考察、学习,您觉得效果会多大?
汪晓宁:南京的解放思想大讨论是按阶段进行的,第一阶段是查找问题,我觉得最关键的是,解放思想后该怎么办?最后还是应该落实到解放生产力、理顺生产关系上。对广州、深圳等地的模式和经验,我们可以借鉴,但照搬也不行。
7月3日,广州市委书记朱小丹明确广州新定位:10年内跻身亚洲重要城市。南京呢,究竟应该定位成什么样的城市?
星期柒新闻周刊:在新一轮发展中,很多城市都有了新的考虑,南京也不例外。
汪晓宁:是的,这轮解放思想大讨论以及科学发展观的贯彻落实中,很多城市都启动了新的标志性规划,有了新的大手笔考虑。我们的发展空间在江北,按照“跨江发展、滨江城市、人文绿都”的规划定位,下一步要考虑的是在体制上如何化解障碍。有些东西可能我们想到了,但是没做到,起得早、做得晚,例如在发展思路上,着眼点没有早些放到“国际化”这个平台上。
星期柒新闻周刊:那么南京如何发挥新的城市功能?
汪晓宁:南京是长江流域的节点城市,在苏南又相对偏北,资源多,但有待进一步整合。
快报记者 郑春平 都怡文 陈英
“官”城
“学”城 “边”城
六朝古都的历史使得官本位意识浓厚,商业意识、商品意识相对淡薄;
“学”城
高校和科研院所云集南京,学者多、文人多,容易出现重文轻商的观念,缺乏创造物质财富的激情和冲动;
“边”城
南京是长三角沿海中心城市,但南京向西30公里,就进入中部地区安徽。南京的文化对安徽等中部地区有重要的辐射和影响作用,也很容易受到来自中部地区传统观念和思维方式的反辐射和反渗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