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层的邻居悄悄地搬走了。过了几天，搬来了新的邻居，少不了敲敲打打，一番装修；老岳母打来电话，说厨房的房顶这几天不知怎么一直渗水。赶过去一看，原来楼上也是来了新邻居，正进行水管改造；邻楼的垃圾桶边上不知从哪天起，每天开始堆一袋袋或大或小的碎砖、木屑，看样子也在装修。

　　“四月是残忍的季节”，这是诗人艾略特不朽长诗《荒原》中的名句。置身于四下叮叮当当的装修声中，我也写：“4月尽头装修的电锯声/是夏蝉的哥哥”。不过很快，我的灵感就变得有点“唯物”了——“钻头在隔壁咬墙/它为什么咬不动地震”……

　　何止“四月”，整个春夏两季，都是装修的好时光。甚至这种好时光，随着现在许多楼盘设定10月份交钥匙，会一直延续到春节前。装修公司每年除了春节前后的一个月，真正的淡季其实是很有限的。楼市飞涨的岁月里，喜悦、好奇、厌烦……诸如此类的情绪，不过是一个个俗事轮回中的花絮。只是新近的汶川大地震，给人又平添了一点敏感。比方现在一听见有人砸墙，我就忍不住在想，那会不会破坏建筑物的抗震能力？而且有的还是老楼，住户搬去搬来，墙壁和地面一砸再砸，没有裂纹的老水泥早晚会被“黄宏们”鼓捣出缝儿来。一套房子有过那么两三回装修的资历，它还能抗得住那“万一”的偶然吗？

　　再说这几年的新房子，其抗震度能否比得上唐山大地震之后那十年间盖出来的房子，我很怀疑。老岳母住的那套房子，往最近说也有二十年了，而且是因为楼上改水道，这才房顶渗水。我原来还住过一套新房，楼上没搞装修也能往下渗水！你说这质量能同日而语吗？还有今天的楼房越盖越高，有不少还是呈“板儿砖”造型的，那模样让我这样胆儿小的人每次看了都嘀咕。

　　想想十年前，装修自己平生第一次贷款买下的商品房时，各户人家对装修的审美，才刚刚从护墙板和房顶石膏线的风尚中，稍微解脱出来了一点儿（起码每家的门框还都是要包的），现在呢，环保装饰材料的大卖特卖，精装修的房子大卖特卖，也真算得上是一日千里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类居住的房子可以彻底防震，而且哪怕十个黄宏装修时一起抡大锤，房子的坚固性也丝毫无损，那才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不过估计这只是个梦想。而在梦想实现前的漫长时段，人类最明智的做法：也就是在自家墙上尽量少钉几颗钢钉、少凿几个窟窿。

　　可是——忍得住吗？

　　徐江：作家。著有随笔集《爱钱的请举手》、批评集《十作家批判书》《十诗人批判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