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前夫与情人所生的孩子，也无辜丧命；

　　■悲剧的起因，是为了争夺一个月500元钱……

　　■她的命运读来让人可怜、可恨、可叹

　　从丈夫的前女友打来电话的那一刻，王晓云就一步一步走向绝望。婚姻、财产、尊严，王晓云所拥有的一切，慢慢被残酷的现实剥夺。

　　当前夫带着和情人的孩子回来，想要夺走王晓云唯一的希望——每月500元的工资卡时，王晓云想到了同归于尽。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事情最终是这个结局：前夫被她杀害了，无辜的孩子不幸死了；而自己却没有死成，站上了被告席。

　　■案发

　　煤气泄漏 两死一伤

　　去年4月的一天晚上，常州溧阳西门派出所接到一个报警电话：有人发现一户人家飘出浓烈的煤气味，但是大门紧锁，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家。民警赶到现场，在敲门无人答应的情况下，立即通知开锁匠，将门打开。

　　一股刺鼻的煤气味扑面而来，民警赶紧打开门窗通风。同时民警发现，这不是一起简单的煤气泄漏事件！因为客厅的地面上有血迹，卧室的床上躺着一男一女和一个小孩，都已不再动弹。床尾放着一个煤气包，正是满屋煤气味的源头。

　　民警迅速关闭煤气阀门，对三人进行检查，发现男子和小孩已没有生命迹象，女子还有微弱的呼吸。该女子随即被送往医院抢救，并脱离了生命危险。

　　这三人看上去像是一家三口，怎么会两死一伤呢？经过初步查看，民警发现男子的脖子上有勒痕，女子的手腕上有割伤的痕迹。民警在屋内经过仔细查找，发现了一封遗书——这起事件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侦破

　　受伤女子 竟是凶手

　　很快，尸检报告出来了，死者李富贵不是死于煤气中毒，死亡原因是被人勒颈、压迫口鼻，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同时肝脏、胃部有安眠药成分；那个不到两岁的孩子，死于一氧化碳中毒。通过DNA检验，这个孩子是李富贵的儿子，但是和王晓云没有血缘关系。

　　遗书笔迹鉴定结果也出来了，它就是经抢救脱离危险的王晓云所写。另外，警方从案发现场找到了绳子、刀片等物证——一切证据都指向了王晓云。那么，王晓云为什么要杀人，这个无辜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何故也死于非命呢？

　　等王晓云的病情稳定后，警方对其进行了讯问。王晓云叹了一口气说：“我为什么没有死成？”她一口承认：“就是我杀害了前夫李富贵！”

　　一审判死

　　常州市人民检察院指控:王晓云故意杀人，致两人死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刑事责任。

　　对于杀害李富贵的行为，王晓云认罪。但是对于孩子的死，王晓云认为自己不是故意的。

　　常州市人民法院认为，王晓云主观上明知煤气会导致孩子死亡，却仍然实施打开煤气阀门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故意杀人罪。最后，法院判决王晓云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提起上诉

　　一审判决后，王晓云提出上诉。

　　江苏维世德律师事务所薛莺律师受江苏省法援中心指派，担任王晓云的二审辩护人。

　　薛莺律师认为，王晓云没有杀害孩子的故意。只是在后来的自杀过程中，身心处于崩溃边缘，过失导致孩子死亡。

　　薛莺律师还认为，死者李富贵存在重大过错，是他一步步将王晓云推向绝望的深渊。

　　那么，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悲剧呢？

　　这要从王晓云的婚姻说起，她和被她亲手杀死的李富贵，本是一对有着10多年婚龄的夫妻……

　　一个家庭的悲剧

　　第1幕·家破

　　丈夫投奔情人 生了个儿子

　　1994年，王晓云和李富贵结婚，婚后一直没有孩子。两人结婚之前，李富贵曾经谈过一个女朋友，分手之后没有任何联系。李富贵在溧阳某单位上班，平时工资不高，再加上王晓云身体不好，两人的日子过得很一般。

　　就在结婚10年之后，一个电话打破了这个家庭的平静：来电的是李富贵的前女友张丽丽，她热情地邀请李富贵一起到广东投资开鞋厂，保证每年可以赚十几万。李富贵心动了，把家里所有的积蓄12万元都带上，准备到广东开创新的生活。王晓云也想去，但是李富贵不同意。

　　王晓云想，老情人在一起难免产生感情，到时候闹到离婚的地步，要得到财产就难了。于是，王晓云主动向丈夫提出离婚。李富贵坚定地对王晓云说：“我不会和你离婚的，我赚的钱都给你。”李富贵虽然停职去广州，但是单位还每月打给他500元工资。临走时，李富贵将工资卡交给王晓云，这笔钱可以维持王晓云的日常生活。

　　一年后，王晓云感觉丈夫对自己越来越冷淡，好久都不打电话回家。于是，她前往广州寻夫。此时，王晓云的担心成了现实，她看到丈夫与老情人已经同居在一起，张丽丽的肚子滚圆，明显怀孕多月了。

　　更让王晓云伤心的是，李富贵不让她说自己是他妻子，让她说是他的妹妹。王晓云觉得被侮辱了，两次与张丽丽打架，然后伤心地回了家。不久之后，王晓云听说，张丽丽为李富贵生了一个儿子。

　　令王晓云没想到的是，张丽丽生了儿子后，就要求李富贵离婚跟她结婚，不然就告李富贵重婚。

　　老情人这样一闹，李富贵就回到溧阳，跟王晓云谈离婚之事，并承诺把自己在广东赚的钱给王晓云一半。王晓云想，如果李富贵被告重婚的话，就会失去收入，自己也就失去了生活费，只好答应离婚。

　　第2幕·心死

　　他来要钱 那是她的活命钱

　　两人办完离婚手续，李富贵又回到广东，但他的工资卡仍然留给王晓云。此时的王晓云，情绪低落到极点，虽然还不到40岁，却已经对未来失去了希望。

　　2007年1月，王晓云身体越来越差，检查出来是肝硬化、脾脏肿大，后来把脾脏切除了。此后，她一个人只能靠李富贵工资卡上每月500元的工资生活。

　　2007年4月，李富贵回到溧阳，把张丽丽生的儿子也一起带了回来。王晓云绝望地得知，李富贵要把工资卡拿走。

　　不过，王晓云还保存了一丝幻想。她给孩子买玩具、买吃的，还给李富贵烧饭做菜，在朋友面前说孩子是自己和李富贵领养的。但是，李富贵故意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王晓云仅存的幻想被慢慢吞噬。

　　为了这活命的500元生活费，她跟前夫吵了起来。李富贵说：“不给我也行，我马上去挂失，然后就走！”一听这话，王晓云想：“我只能死了，与他同归于尽！”

　　晚上，王晓云把自己失眠时吃的安眠药都拿了出来，煮了两碗面，用擀面杖碾碎了90颗安眠药，放在面条里给李富贵吃了下去。然后，她又在自己的面条里放了剩下的114粒安眠药。

　　王晓云把面条端出来时，又问了前夫一遍：“你能不能把工资卡留给我？”李富贵说：“不可以。”“你就这么狠心吗？”“我心还算好的，如果不好，早就将你甩掉了。”李富贵不知道，这时王晓云想的却是：“如果他把工资卡留给我，我就不把面条给他吃。”

　　李富贵吃面的时候，给儿子喂了几口。吃完之后，李富贵就带着儿子到卧室睡觉。

　　王晓云一边洗碗一边想，如果李富贵死不了怎么办？于是，她准备了一条绳子。之后，王晓云脑海里浮出这几年自己可怜的生活，她拿出纸笔，写了三页遗书，把自己和前夫的恩怨全部写在了纸上。刚写完，王晓云觉得一阵恶心，便吐了出来。喝了点水，爬上床准备等待死神来临。但是，她一直没有睡着。

　　第3幕·人亡

　　我反正是死，大家一起死！

　　后半夜，李富贵逐渐醒了过来，他问前妻：“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王晓云拿出准备好的绳子，套上了前夫的脖子，用力一拉。李富贵挣扎着说：“你这么狠心！”王晓云哭喊着：“是你逼我的，我反正是死，大家一起死！”几分钟后，李富贵不动了。

　　王晓云一边哭，一边拿衣服把李富贵盖上。

　　天亮后，孩子醒了，王晓云想给孩子拿吃的，但是家里没有，只好抱着孩子出门去买。她先买了饼干、豆浆，随后又给孩子买了酸奶。看着孩子吃饱了，王晓云去药店买了降压药，然后回到家里，把孩子放在床上睡觉。

　　王晓云把降压药和刀片摆在面前——她还是想自杀。她贫血，以为吃降压药就能结束生命，但是吃完之后就吐了出来；她用刀片割腕，但是割开之后一会就凝固了；她又用菜刀割腕，但是同样出血不多。

　　吃药、割腕都死不成，王晓云决定用煤气自杀。

　　王晓云怕煤气会爆炸，伤到周围的人，就先把电闸拉上，然后把煤气包搬到卧室里，关好房门，打开煤气阀门后躺上床。她以为，这次一定能够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是王晓云没有想到，第二天，自己竟然在医院醒来了。而一个无辜的孩子，却在这场成年人的恩怨中死于非命。

　　办案民警问王晓云：“你既然知道煤气中毒会死人，为什么还要把孩子放在卧室?”王晓云说：“当时我只想自己死，根本没有想到孩子。”

　　（文中人物为化名）

　　快报记者 吴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