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时间并没有在地震那一刻凝固。
从地震那一刻起,整个北川县城就坍塌成了瓦砾堆,而且不断被从山上滚落的沙石掩埋,再掩埋。瓦砾堆也在坍塌,再坍塌。
废墟里有多少幸存者,没人能统计出来。
一个废弃的婴儿车,主人何在?
摇摇欲坠的房屋将被爆破
消毒人员搜寻废墟下的遗体
整个县城都要消毒
驶出灾区的车子也要消毒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均为快报记者 张星、泱波 摄
一瞬间
北川县城猝死了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
黄宪礼走出北川县委办公楼内的宿舍,只需要10米,他就可以走进县委办公楼内的县委组织部办公室,赶在下午2点半前报到上班。
“轰”的一声响起——县委大院内的水泥路面开始颠簸摇晃,地面剧烈抖动,数秒钟之内,原本晴朗的天空开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黄宪礼被甩了出去,翻滚在地上。
两分钟左右,北川县委大院紧靠着的王家岩山开始坍塌,巨石纷纷落下,天空中飞沙走石。紧接着,5层楼高的北川县委组织部办公楼整体坍塌了。
“地震了!楼塌了!”此时,200米外的北川县委大礼堂里,县长经大忠坐在主席台上与100多名学生代表和团员代表一起,召开“纪念五四运动89周年暨县首届青年创业大赛表彰大会”。意识到地震的经大忠和学生们迅速从县委大礼堂跑了出来,眼前的一切已经和他10分钟前走进礼堂时有了天壤之别——县委办公楼没了,家属楼矮了,四周的建筑不见了,县委大院的围墙被王家岩山上下来的泥石彻底摧毁了——北川县城猝死了。
城外:
小操场上,停满孩子的尸体
北川中学是最早的救援者唯一可以到达的救援现场,这里是北川死亡的第一现场,它位于北川老县城外的新区。
焦虑的家长们要么在小操场上辨别尸体,要么就紧张地争论:这里是三层楼还是四层楼,孩子所在班究竟在什么位置。
泸州人民医院的荣大夫不管这些,他被救援战士带着,从一个缝隙爬进去,截肢,或者从另一处爬进去,还是截肢。
他神色惨淡地告诉我,北川中学救援现场需要医生的理由往往是——截肢。
因为楼坍塌得十分彻底,很多孩子即使躲藏在桌子下,也纷纷被墙压住了手或脚,而上面那些几十米高的水泥板材一层层搬开需要很长时间,要保住孩子生命,只能把已经坏死的躯体截掉。
医疗队旁边,是学校的小操场,暂时作为停尸场使用。
处理尸体的是绵阳市公安局刑事侦查大队的公安人员,陈树站在操场台阶上指挥,他的同事们把救援人员搬出来的尸体上的遗物封存、拍照,然后在腿上提取DNA样本,几名法医已经连续工作了一天一夜。
陈树说,留下这些,是为了让孩子们活着的亲属来辨别,不要做无名的尸体。
陈树说,他的人生观已经崩溃了。
从北川中学离开去俯瞰北川县城,陡然明白,在这里救援,是一件多么艰苦卓绝的工作:巨石堵住了县城往外的公路,巨石下方100多米处才是县城。四面环绕的大山属于龙门山脉的末端,这些高大的山脉在地震的那一瞬间山体滑坡,不少山坡只剩下一半。那些本来就已经倒下的房子,又被后面翻滚着盖上来的山石进一步摧毁,已经辨认不出形状——这些大山,是北川毁灭的第二个理由。
城内:
“那不是人间的场景”
不可能正常行走,救援人员战战兢兢、手脚并用地在随时会断的钢筋上往县城的救援现场爬。
北川老县城就在这堆钢筋水泥碎片的下面,不过现在,它是一堆没有形状的、充满了继续坍塌危险的水泥钢筋混合体,下面埋葬了无数死者,也许还有一些一息尚存的生者。
此时是5月14日傍晚,距离地震发生已经50多个小时。
很多房子下面露出人的脸,全是已经死亡的人,有人用报纸盖上了这些遇难者的脸。来自江油的搜救者张华强看见很多家属一点都不害怕,翻开每张报纸,看看是不是自己的亲人。张华强说:“那不是人间的场景。”
12日晚上,暴雨,和外界断绝了一切联系的北川县城只有哭声、喊叫自己亲人名字的声音,以及微弱的手电光。当时大规模的救援军队尚未赶到,他们这批第一时间赶到的搜救者大概有几十名,也在用竹棒子敲打那些瓦砾碎片,希望下面的人能听见。
张华强13日和伙伴们救出了十来个人,又拿相机拍到了6个他们无法救援的幸存者的位置,第二天早上再去看,傻了,“一个都找不到”。夜间大大小小不断的余震使坍塌的房子不断变化,每个瓦砾堆都在上演着“变形记”。
14日,整个北川县城弥漫着紧张、焦灼而又让人绝望的空气,那空气似乎可以用火柴点燃,又可以用冰块凝固。
综合《南方都市报》《三联生活周刊 》
■最新消息
北川启动灾后重建
据新华社四川绵阳5月22日电(记者 王金涛 刘大江 张崇防) 22日10时28分,四川北川羌族自治县县委、县政府临时办事处入驻相邻的四川安县安昌镇,这标志着北川县灾后重建工作正式启动。
入驻仪式开始前,安县群众自发组织起欢迎队伍在安昌镇上行进,并高呼“安县北川一家人”的口号,场面令人感动。北川县委副书记蒲方方说:“尽管北川县城遭受了灭顶之灾,但我们有信心重建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