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勇,这位来自皖西的开国将军,是一位素以勇猛闻名全军的虎将。他智勇双全,胆识过人,一生极富传奇色彩。他的爱情也来如闪电,艳如彩虹,炫目而亮丽……
在情场与在战场一样勇猛
1941年,29岁的陶勇任新四军第一师三旅旅长兼苏中四分区司令员。这年初夏的一天傍晚,他开着一辆从日军手中缴获的摩托车,前往驻扎在骑岸镇的九团检查工作。不一会儿,他便来到九团团部门口。哨兵上前敬礼,并喊了声“首长”。陶勇一怔,怎么这个哨兵说话女声女气,抬头一看,帽檐下露出长发,还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还真是个女的!陶勇顿时火冒三丈:“九团的人都死哪儿去啦,派个女的来站岗!”他很清楚,九团周围很不太平,经常有日伪特务潜伏过来。
团长茅埕明白陶勇光火的原因,笑了笑说:“我不解释了,马上换岗。”
那个女兵就是朱岚。她走上前去,想和陶勇说上几句,但陶勇视而不见,一转身走进了团部。当时朱岚觉得,这个人年纪不大,架子倒是不小。
陶勇喜爱文艺,自己也爱拉爱唱。茅埕第二天晚上就请他观看九团官兵自编自演的文艺节目。第一个节目是舞蹈,几个年轻的女兵在笛子和二胡的伴奏下翩翩起舞。陶勇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那个领舞的漂亮女兵,见她额头上沁出了汗珠,便轻声喊过警卫员,将手中的折扇往他手中一塞,让他送给那个姑娘,然后问坐在身边的旅政治部主任韩念龙:“她是谁?怎么这么面熟?”
韩念龙说,她叫朱岚,是他的小老乡。接着就讲了她家的一些基本情况。朱岚的父亲是上海崇明县有名的开明士绅,同韩念龙、茅埕领导的当地抗日游击队过往甚密。她的哥哥和弟弟都参加了游击队,弟弟还是游击队警卫连的副排长。后来她的父亲和弟弟被日军抓去,因不肯供出游击队的情况,被敌人杀害。朱岚是崇启海常备旅政治部文工团员。这次她是到九团来锻炼的。
说话的工夫,朱岚她们已经演完了节目,到后台去了。韩念龙觉得陶勇似乎有所“企图”:“走,我给你介绍介绍。”说完就站起来,带着陶勇往后台走去。“她是个师范毕业生,今年22岁,去年参加新四军后进步很快,现在已经入党了。不过她可是对你有意见啊!”
“老韩你骗人,她又不认识我,能对我有什么意见?”
“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昨天碰到的那个站岗的女兵,就是她嘛!人家争取上进,主动要求站岗,还没有站够一个钟头就被你给训回去了。她说你架子大,还瞧不起女同志,典型的大男子主义。”
在后台,陶勇见到正坐在那里擦汗的朱岚,急忙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大大咧咧地自我介绍:“我叫陶勇,安徽霍丘人,从小给地主放牛,做过窑工,参加红军后,当过班长、排长、连长、营长、团长、师长,爬过雪山,走过草地,打过不少仗,负过几次伤。我以前叫张道庸,现在这个名字可是陈毅军长给改的。我这个人文化水平不高,脾气也不太好,还有点大男子主义……”
陶勇的突然来到,已经让朱岚手足无措,这一番话更说得她不好意思。她使劲抽出手来,嗫嚅道:“陶司令,我……我……”
“别老是司令司令的,没有大伙一起干,我就是个光杆司令,能顶个啥用……”说着,陶勇觉得自己像在作报告,又见韩念龙已离开,便急忙拐过弯来,“今天啊,我来这里可不是以司令的身份给你下命令,而是以同志的身份征求你的意见,问你同意不同意?”
“同意什么?”朱岚被弄糊涂了。
“你们知识分子啊,就是喜欢拐弯抹角,不爽气。这不很明白吗,就是我们俩的事呀!”
“我们俩?”朱岚更糊涂了。
直到这时,陶勇才觉出自己的唐突:“我忘了让韩主任先跟你打个招呼,就是说我们俩交个朋友……”朱岚低下头,咬着刚才擦汗的手绢,脸红得像杜鹃花一般。
接下来的两个月,陶勇穷追不舍,速战速决,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俘获了朱岚的芳心。1941年7月的一天,他俩举行了婚礼。
个性太强都想“改造”对方
陶勇和朱岚都很有个性,由于相识和恋爱时间不长,加上陶勇对朱岚要求很严,因此婚后一段时间两人摩擦不断。可也正是在这种摩擦中,两人逐渐加深了了解,加深了感情。
转眼到了1941年底,陶勇和朱岚同时接到了到华中党校第三期干训班学习的命令。能一同上党校学习培训,他们都很高兴,都想乘此机会提高自己,并好好“改造改造”对方。可几个月下来,谁也没能“改造”谁。
有一天,陶勇的一个老战友派通讯员送来一封信,让他去军部所在地见面叙谈。陶勇很高兴,很想去见一见老战友,但考虑到近期学校不放假,又不便请假外出,便找到朱岚,让她执笔回信谢绝。朱岚按他意思写了,最后一句是“不克前来,请谅!”陶勇看后,问朱岚:“不克是谁?怎么我不去他倒去了?”朱岚不由得笑出声来:“不克不是人,是不能的意思。”
陶勇出了洋相,本来就有点窝火,再被朱岚这么一笑,火气就直冲脑门,呵斥道:“他跟我一样是个工农干部,要写得通俗一些,不能前去就写不能前去,否则他看了肯定以为我去不了,派个叫不克的同志代表我去呢,那不是害他白等一场!今后别再文绉绉地掉书袋!”
朱岚一听也火了,一把将信抓过来撕成碎片:“有本事你自己写去,别来找我!”
戎马倥偬,转眼多年一晃而过。陶勇夫妇的感情日益加深,陶勇对朱岚更加体贴了。
朱岚以死抗争为陶勇申冤
1966年,“文化大革命”席卷全国。在这场空前的劫难中,时任海军副司令员兼东海舰队司令员的陶勇被无情地打倒在地。
1967年元旦刚过,时任海军司令员的李作鹏便下决心要“剃陶勇的头”,顿时,重重杀机扑面而来。1月21日清晨,草草吃完早饭,陶勇照例来到办公室,开始一天的工作。下午2点多钟,陶勇却被发现已惨死于东海舰队招待所的一口深不没顶的水井之中。陶勇死后不到4个小时,李作鹏就作出了“陶勇是叛徒,畏罪自杀”的结论,并指使一些人很快地把现场破坏了。
那天深夜,不知情的家人正在焦急地等待陶勇的归来。突然,客厅的门被撞开,一伙暴徒蜂拥而入,其中一人扯着嗓子说:“陶勇自绝于党和人民,今天下午已经自杀……”那几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朱岚指着围攻她的人厉声痛斥:“陶勇跟着毛主席出生入死打了几十年的仗,他绝不会自杀!是你们害死了他,你们要把杀人的凶手交出来!”连续3天,整座小楼被反复查抄洗劫,连天花板都被撬开了。
事后据一名凶手交代:“1967年1月22日晚,对朱岚同志进行了第一次实质性的交锋,一线二线全体人员参加了审讯,对朱岚施行了体罚……竹板打断了几根。”
1月24日晚上,一辆卡车拉来了满满一车暴徒。他们气势汹汹地破门而入,把睡梦中的孩子们从床上拖起来。客厅里乱哄哄地挤满了人,正中放着一张茶几。几个彪形大汉把朱岚押进来,将她扭上茶几,喝令她跪下。朱岚已经整整3天粒米未进,加上极度悲伤和愤怒,身体十分虚弱,神志也有些恍惚。但她一听此言,勃然大怒:“我没有罪,为什么要跪!要跪的是你们,杀人的刽子手!”暴徒们恼羞成怒,扑上去对她一顿拳打脚踢。她立刻被打昏,从茶几上跌落在地。
朱岚被带走了。一次次刑讯逼供,朱岚坚贞不屈。她用顽强的斗争,为自己赢得了短暂的自由。被释放后,她四处奔走呼号,为陶勇申冤,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于是,她把陶勇死亡的许多疑点写成厚厚的材料,向党中央、中央军委报告,可那些寄出的材料也如石沉大海。
1967年8月,朱岚再次被造反派抓走。他们对朱岚日夜不停地轮番围斗,严刑拷打,逼迫她交代陶勇的所谓罪行,并承认自己是“日本特务”。她被打得遍体鳞伤,肋骨断了好几根。在忍无可忍之下,性格刚强的朱岚以死抗争,跳楼身亡。
她的衣袋里装着两封信:一封是给中央军委的申诉信;还有一封是留给子女的:“亲爱的孩子们,一定要紧跟毛主席干一辈子革命。你们要相信妈妈绝不是反革命、特务,相信组织上一定会把问题搞清楚的。你们要互相爱护,互相帮助,共同前进……”
顾云祥/文 摘自《世纪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