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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 年 4 月 23 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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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阳豪华办公楼“白宫”举报人蹊跷死于监狱医院
  2008年3月13日凌晨4时55分,安徽省阜阳市颍泉区豪华办公楼“白宫”举报人李国福在安徽省第一监狱医院死亡。

  2007年8月26日,李国福返回阜阳市当天被颍泉区检察院带走,随后被拘留、逮捕。此前李国福曾多次到北京举报颍泉区委书记张治安违法占用耕地、修建豪华办公楼“白宫”等问题。

  李国福是张治安的下属,曾任阜阳市泉北贸易区经贸发展局局长兼安曙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死亡前3个月,被捕入狱的李国福曾写信给张治安忏悔,说是受人唆使举报他,请求张治安原谅。

  检察机关出具的调查结果显示,李国福属于自缢身亡,但其家属不认可李国福自杀的结论,认为死亡原因蹊跷。

  见律师前几小时死在医院

  3月13日14时许,李国福的老伴袁爱平、长子李登辉突然接到阜阳市颍泉区伍明镇夏小行政村村支书李彦的电话,得知李国福死亡的消息。

  15时许,袁爱平带其子女赶到了安徽省第一监狱(坐落在阜阳市)。此时,颍泉区检察院、公安分局相关人员已经到达,告诉他们,李国福于凌晨4时55分在安徽省第一监狱医院(位于监狱内部)上吊死了。

  当天下午,在家属的强烈要求下,李登辉和李国福的四女婿靳峰在监狱工作人员带领下来到了死亡现场。

  靳峰说,录像显示,双目失明的李国福凌晨4时许起床,摸索着撕了手纸,拿了钥匙,神态安静地走出二楼病房。据同室汪姓犯人介绍,半夜醒来后不见李国福,就下楼寻找。当时一楼通向厕所的铁门仍然锁着,他看见楼梯后的铁栅栏前模模糊糊站着一个人,就问,“老李,你在那里干啥?”对方没有回音,他走到跟前发现李国福上吊了,身体还有温热。监狱工作人员告诉靳峰,李国福是用一条布条上吊死的。

  3月14日,在公检法部门多人陪同下,袁爱平及其子女在殡仪馆见到了李国福的遗体。家属发现,李国福“脖子两侧有很深的勒痕,正前方颜色很浅,双目紧闭,嘴巴紧闭,锁骨附近、后颈部和背部有大片青紫”。

  2007年8月26日,李国福被颍泉区检察院带走,10月12日被批捕。李国福患有冠心病、高血压、糖尿病及其多种并发症,左目失明多年,12月18日,右目失明,家属曾多次要求保外就医。2008年1月11日,李国福被转移到安徽省第一监狱医院接受治疗。

  2008年3月4日,颍泉区检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诉。

  3月11日,代理律师获准3月13日上午会见李国福。3月13日凌晨4时55分,李国福死亡。3月17日下午,李登辉拿到死亡鉴定书,结论是自缢身亡。

  为什么李国福在会见律师前几个小时突然死亡呢?

  靳峰仔细察看了死亡现场,上吊的铁栅门横栏与李国福身高相当,怎么能吊死人呢?上吊的布条是从哪里来的呢?而死亡鉴定书上说是用绳索上吊的,两者说法为何不同?监狱有两道安全岗,李国福上吊的铁栅栏后就是一条路,对面还有值班的人,怎么没人发现他上吊、听到他挣扎的呻吟?他锁骨附近、后颈部和背部有大片青紫怎么回事?上吊死的人怎么会紧闭着嘴巴?

  自从被检察院带走后,其家属再也没有见过李国福,家属怀疑是有人怕他向律师说什么。

  死前曾写信给区委书记忏悔

  李国福死亡当天下午,案件主办人——颍泉区检察院反贪局局长郑涛也出现在监狱门口。李登辉等人发现郑涛手里拿着一部摄像机,以为会有李国福死亡的现场录像,双方发生抢夺。李登辉最后发现摄像机存储卡已被拿走,但却意外地在郑涛的公文包内发现了李国福写给颍泉区委书记张治安的一封亲笔信,写信日期为2007年12月16日。

  在抬头写着张治安张书记的这封信中,李国福说,“我错了一回没听你的话,我悔恨不已,彻夜难眠”、“是我的错,我万分惭愧,我对不起你”、“我在看守所里重病缠身,后悔、惭愧、痛心折磨着我,我拖着流血的心,没脸和没机会见你”。该信先后四次提到被人利用、听了别人的离间计和教唆。

  “请你原谅,高抬贵手,放我一马,网开一面,我没齿难忘,终生报答”。

  “我对不起你,但是有一条我无论什么时候决不会反对你,就是现在我死了,我也没有任何理由埋怨你”。

  “我给你写的一封信和别的检举你的信还没来得及给你我就进了看守所”;“检举信现被反贪局搜去了,11月30日汪检察长把挂号信的回执一块都带来问我了,你放心,张书记,我什么都没证明,都没讲什么。”

  信的末尾,李国福说,“我保证,我如实交代我所犯的错误和领导提出的各种问题,一定痛改前非,跟上你,听你的话,争取你的宽大处理,我来世报答,无怨无悔。全家人叩拜谢你了”。

  尽管在这封信中提到了死,但其家属认为,这封信是李国福为了向张治安表忠心,并非真的想死。据李登辉说,当天晚上,在一番搜身之后,他在办公室把信交给了张治安,“他看也没看就扔在一边”,张治安问,“原件呢?”

  李国福多次进京举报区委书记

  近两年,阜阳市许多干部中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李国福一直在告张治安的状。然而,其家人却称不知内情。袁爱平说:“俺没听说他告张书记的事,老头出去过好几趟,不知道是干啥。”

  2007年1月,颍泉区政府修建豪华办公楼“白宫”被《农村农业农民》杂志曝光。

  袁爱平说,去年春节过后,李国福回家发牢骚,说张书记要和他算账。此后,李国福以出门买药为名,多次出门,去了北京。2007年8月中旬,颍泉区检察院检察长汪诚告诉李登辉,限期10日,打电话让他父亲回来,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县委办公室也专门给李国福打电话,让他回来解决问题。

  8月26日一大早,李国福从外地回来,袁爱平和其女婿张俊豪开车去接他。在路上,李国福说,他还要出去几天,已经给张书记写了信,在外面把信发了,中秋节就可以回来了。

  正在说话间,一辆轿车突然横在前面,颍泉区检察院反贪局局长郑涛下车过来。随后,李国福被带走,袁爱平、张俊豪也被带到了一家宾馆,被隔离审问。

  袁爱平说,检察院5天5夜不让她睡觉,轮番审问,但她不知道任何情况。被关了34天之后,袁爱平被释放,但被公安部门监视居住至今。

  其间,检察院到李国福和张俊豪家中搜查,扣押了大量物品,其中包括李国福孙女的一个11万元存折,检察院曾多次要求李登辉将11万元存款取出,其母才能回家,但被拒绝。

  查扣清单显示,检察院在李国福随身带的密码箱中查出了7份检举信,“举报区委书记张治安利用职权受贿等,数千农民在流泪,万亩良田被糟蹋”,还有许多照片,大宗邮件交寄清单一份。

  据李国福在北京亲戚处存留的一份举报信显示,这份题目为《数千农民在流泪,万亩良田被糟蹋》的举报信,列举了张治安的六项罪名,一、无任何审批手续强行征地万余亩;二、拆除一个小学建成美国白宫样式的新大楼,耗资巨大,而且是“三无”违章建筑;三、以土地换黑金,用耕地建别墅群;四、挪用资金,2005年至2006年,张在生态园内建了一个高尔夫球场、跑马场和吃住游乐为一体的别墅区供玩乐,所用资金基本为他挪用水利资金和教育资金2000万元……

  女婿张俊豪也被逮捕

  在李国福被带走的当天,张俊豪也被检察机关带走,2007年9月29日,其家属拿到了拘留通知书,10月12日,张俊豪被批捕。2008年3月5日,颍泉区法院开庭审理,检察院以贪污罪、帮助毁灭证据罪、窝赃罪对张俊豪提起公诉。

  检方认为,张俊豪在受伍明镇指派帮助该镇社会事务办公室从事会计工作期间,贪污公款22239元。

  张俊豪的律师为他作了无罪辩护。辩护人认为,张俊豪到社会事务办公室从事会计工作是因为身为会计的妻子怀孕在家,是帮忙,不是正式工作,他的正式职务是镇团委书记。

  所谓贪污的22239元钱是单位的小金库,张俊豪向法庭提供了账目清单。

  对于帮助毁灭证据罪、窝赃罪,律师说,2007年8月24日,张俊豪接到其岳父安曙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李国福电话,将两万元退还给购房人许军,许军此前一直找不到安曙公司的收据,后许军找到收据,两万元在许军打收条后退还,该罪名不成立。

  至今张俊豪案件一直没有宣判。2008年4月18日下午,法院约见张俊豪的家属,在颍泉区法院的会议室,院长杜奎和刑庭庭长王亚莉与张俊豪的哥哥进行了一次聊天式的“谈判”。这次约见被院长称为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谈判”的主旨是希望家属做通张俊豪的工作,说服其在判决书下达之前能够认罪,法院会酌情判其缓刑。

  让其家人不解的是,张俊豪被关押37天,后来出具的拘留证上办案人名字被涂掉,逮捕证上居然没有公安局长的签名。

  颍泉区检察院检察长汪诚对记者表示,张俊豪案件与李国福案件无关,张俊豪案件是纪委交办的。而颍泉区纪委负责人对记者表示,该案件是他们2007年9月下旬交办的,但对具体办案程序没有正面回答。

  李国福

  被指控四项罪名

  检方指控李国福犯贪污罪,受贿罪,伪造国家机关公文、印章罪,伪造公司印章罪四项罪名,李国福贪污公款94万元,受贿11万元,在对李国福的指控中,其中贪污房屋转租差价、转卖差价共61万元。

  袁爱平说,皖西北商贸城建设初期,没人买房,区政府发动干部们买房,李国福作为项目负责人,贷款订购了10套,后来将几套房屋转租转卖。检察长汪诚称,李国福买断10套房屋却再次以安曙房地产公司名义转卖,实际上已经构成了贪污。

  李登辉说,其父死后,伍明镇党委书记张筱琳等3人曾找其家人做工作,以开除公职相威胁要求他们在两会期间不要上访,还答应他们的一系列要求,查明李国福死因,恢复名誉,扣押车辆钱物全部返还。并转达了张治安书记的原话:“张俊豪的案子不再追究,无罪释放”。

  3月17日,因为有关部门出具了李国福自缢身亡的结论,并强行要求他们火化尸体,双方产生分歧,李国福遗体至今仍在殡仪馆存放。

  颇有争议的张治安

  在阜阳,张治安是个“传奇”人物,也是个颇有争议的人物。他是“行贿者”、是媒体曝光的“白宫”主人,有人说他是行事粗暴简单的执政者,也有很多官员说他是有魄力的“实干家”。

  张治安的“传奇”,源于他家族的不一般,阜阳仅有的3个国家4A级风景区,全部出自张家人的“大手笔”:颍上县小张庄风景区是张治安的父亲张家顺(原颍上县县委副书记)一手规划建起来的;而张家顺的弟弟张家旺与其儿子张志勇在担任八里河镇党委书记期间,建起了八里河南湖公园;2001年,张治安上任颍泉区党委书记后,建起了气势恢宏、占地千余亩的生态园;张治安的堂弟张治刚在任颍上县汤店镇党委书记时,兴建了占地600余亩的迪沟生态旅游景区。

  另外一个例证则颇具讽刺意味。曾因牵出行贿者最多而闻名的阜阳获罪官员张华琪,在其判决书中,确认了张家4人参与行贿的事实。张志勇、张治刚、姜辉(张治安的妹夫,先后任南照镇镇长、书记和颍上县副县长),以及张治安本人均向张华琪行贿。

  “张家的势力达到鼎盛时期,张家人在颍上县担任副县级干部的多达10人,而且都在要害部门。”一名阜阳市委干部告诉记者。生在这样“显赫”家族的张治安,即便是行贿的事实已确凿无疑,也丝毫撼动不了他在阜阳和颍泉的根基。

  那座被阜阳百姓称为“白宫”的区委区政府新大楼被媒体多次曝光,但张治安依然没有在媒体的狂轰中“倒下”。

  一名曾与张治安共事多年的老干部这样评价张的魄力:张治安做事不怕得罪人,敢用公检法。一名颍泉区出租车司机说,张书记是个干实事的人,但不让群众上访。

  李国福与张治安的十年恩怨

  改革开放后,阜阳地区出现了村干部典型,一个是颍上县小张庄的支部书记张家顺,另一个是阜阳县伍明镇老寨村支部书记李国福,两人经常切磋交流经验,惺惺相惜。多年后,张家顺一路平步青云,做了镇党委书记、县委副书记、县人大主任。李国福则一度下海,成了阜阳地区第一个批发苹果的商人,后到山东、河南等地做生意。

  1995年6月,工作出色的李国福被破格提拔,成了国家干部,先后任伍明镇党委副书记、镇长。1997年,张家顺的儿子张治安调任颍泉区代区长,此时,阜阳县已经合并成为阜阳市颍泉区,老朋友的儿子成了自己的上级,李国福很高兴。1998年10月,李国福任伍明镇党委书记。

  张治安和李国福的关系进入了蜜月期,2001年,张治安任颍泉区区委书记,开始了大刀阔斧的行动,筹划实施皖西北商贸城的计划,李国福自然成了他的得力干将。但王家山到商贸城后,他们的关系慢慢出现了裂痕。王家山是张治安的同村老乡,两人是哥儿们关系。一边是哥儿们,一边是父亲的朋友,但却是个性格倔强的老头子,张治安的感情天平发生了倾斜。

  皖西北商贸城占地六七百亩,运作资金过亿元,也曾借钱给颍泉区政府修建“白宫”。虽然是法人代表,李国福却不当家,只管签字。李国福曾在家抱怨,一般都是等别人先签,我后签,就是犯错也不是我犯错。此时李国福和张治安的矛盾已经公开化。

  2007年1月,颍泉区政府斥巨资修建豪华办公楼“白宫”的事情曝光,一度有人传言是李国福写的检举信,随后,他住在工业园区的房子被停水停电,车子也被收回,李国福只好搬回了伍明镇。李国福心中有了疙瘩,开始准备材料上访。与此同时,张治安也开始部署检察院和纪委收集李国福的材料。

  正如李国福在看守所写的信中所说,别的干部在商贸城名利双收,飞黄腾达;我干了一辈子,钱无分文,城里无房屋一间,买卖房屋赚了几个钱全部扣押,还搞我的材料说我贪污,人又进了监狱。据《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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