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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
偶然的机会,到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去。随手带了几本闲书,其中有北岛的《青灯》。
北岛以诗歌知名,但是没有想到,他的散文写得也是那样的超凡脱俗、不同凡响。
看到北岛在题记中郑重其事地说“谨以此书献给魏斐德教授”,心中不免好奇。我固然也喜欢魏斐德,那是因为魏斐德的历史研究独辟蹊径,令人耳目一新。写诗歌的北岛也会喜欢这样的教授?北岛会提供关于魏斐德的更多信息吗?他观察体悟魏斐德教授会与众不同吗?书中,北岛没有去铺陈魏斐德的学术成果,没有去津津乐道魏斐德研究中国历史的种种心得,而是剪取一代学术大师英雄迟暮时刻的种种细节,诸如学术权力真空所带来的危险的寂静、学院幕后政治运作的种种变数,等等。薄暮如酒,曲终人散,这样的细节读来让人感动,唏嘘不已。
北岛行走天涯,孤身漂泊,最为感人的文字不在异域风情的采撷观花,而是追怀故人的至情至性,客居他乡的家国情怀。记述冯亦代的文字,细腻传神,栩栩如生;怀念熊秉明先生,文字简约,纸短情长;纪念蔡其矫,不愧是诗人同行,人生知己,把一位激情洋溢永远青春似火的老诗人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话说周氏兄弟,一波三折,峰回路转,近乎人间传奇;而《与死亡干杯》中少年朋友的颠沛流离,落寞潦倒,让人一咏三叹,难以释怀。
北岛的行走决定了他视野的开阔。在智利,他以一位中国人的视角审视阿连德的殉职。在与聂鲁达的接触中,感知着拉美知识分子的良知。与德国顾彬教授的交往,使他观照中国的文学现状多了一种视角,也多了一层思考:为什么我们的心灵如此脆弱?面对顾彬批评中国当代文学是一堆垃圾,为什么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激烈排斥?其中的《旅行记》,没有旅游观光的炫耀,没有蜻蜓点水的感喟,而是坦诚一位“时代孤儿”的心迹:社稷变迁,美人色衰,自己的旅行“不仅仅是地理上,而且是文化与反叛意义上的出走”,“在行走中我们失去了很多,失去的往往又成了财富。”
行囊里带着《青灯》,在奥克兰的一家小饭店,遇到一位来自四川、学美术的女老板。我们很自然地谈到当年和北岛齐名的顾城的弃世,虽然新西兰的天是那样湛蓝,但一种悲凉的意味还是很快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