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电话、一万元钱，一位身在广东的单亲妈妈雇凶制造永川胎儿遇刺案。结果，７个月大的男性胎儿死在腹中。被害母亲与单亲妈妈原本素不相识，只是她们一前一后的法定丈夫是同一人。案件背后究竟有什么恩恩怨怨？昨天，通过永川区法院开庭审理和记者连续两天采访，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一条短信牵出胎儿被杀嫌凶

　　２００７年７月１９日，是重庆永川区宝峰镇赶集的日子。眼看还有３个月，胡鸿明就要当爸爸了，他一边陪妻子到仅有５分钟距离的街上赶集，一边想着妻子腹中宝贝。很幸福。

　　“半路上，突然两陌生男子冲到我们身后，一对一，我的头不知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与此同时，另一男子用明晃晃的东西朝老婆王中莲捅去。我赶忙吼‘干啥子’。但没用。”胡鸿明说，这一幕，至今仍历历在目。

　　之后，王中莲由宝峰镇卫生院转入永川急救中心。刀捅进王的左下腹部，伤及子宫，没有生命危险，但腹中已有７个月大的男性胎儿死亡。胡鸿明说到被杀的是个儿子时，埋头哽咽了一下。

　　出院时，医生告之要两三年后去复查，才知是否有生育能力。23岁的王中莲称她还没来得及想这个“万一”的事情。

　　妻子无大碍后，胡鸿明开始梳理思绪。“谁干的？”

　　胡鸿明摸出手机，事发前９天的一条短信息让他起了疑心。至今这条短信还被胡全文保存在手机上。他说这条短信也给警方破案帮了忙。短信内容写道：

　　“我觉得我女儿好可怜，我对你说出那样的话（胡解释是复婚的话），百分之八十是为了女儿，我们不应该伤害她幼小的心灵，影响她的成长，百分之二十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想死要面子一辈子，然后孤老终身。从学美容以来，我改变了很多，我觉得自己在整个过程中都有过不足，而凡事都要付出代价，你必须作出选择：要她（指王中莲）还是要我？要我女儿还是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我等你的答案。以前的事情统统不提了，我们不能制造出太多的悲剧，看见太多无辜的小孩——比如她的小孩……”

　　这条短信是前妻李卫平发给胡鸿明的。胡怀疑李就是幕后黑手，并为此把短信发给了永川区公安局刑警大队。

　　杀人动机是报复还是愤怒

　　胡鸿明解释，前妻李卫平发这条短信的目的就是在威胁，让他和王中莲离婚，然后与李复婚。因其目的没达到，就加害妻子。

　　对于第一次婚姻，胡鸿明称当初也是李卫平死活要离的。

　　胡鸿明称，他和李卫平２００１年结婚。结婚后，他们一直在广东打工。后来，他们一个在江门市、一个在中山市。２００６年春节，李提出和他离婚时，被老家的亲戚劝和了。同年１１月，李再次无缘无故提出离婚，并说只要女儿（现５岁）不要财产。随即，二人回到永川办理了离婚。

　　胡鸿明和王中莲２００７年５月结婚。胡称，原本平静的夫妻生活在凶杀案前１０来天，开始被前妻搅乱。李先是打电话喊胡去看望生病的女儿，接着就在电话、短信中要求复婚。并扬言说不复婚要找人把王杀了。胡称，因李的娘家人都知道王怀孕了，所以前妻雇人对素不相识的现任妻子痛下杀手。

　　对杀人动机，李卫平称绝不是为了复婚。因为当时女儿患重病，她无法请假，心里很烦很郁闷。而她找不到其他人倾诉，更没人来主动分担，于是，胡鸿明成了她谈心的最佳对象。

　　电话中，李卫平问胡鸿明过得怎么样，但胡自称不怎么样，与她（指王中莲）不和，迟早要分开。李当时就质问胡，对他们的女儿都没负责，再生一个干啥子。但胡回答说“这些事情你管不着”。

　　“就是这句话激怒了我，同时联想起胡鸿明和王中莲二人，在我还没和他离婚时，他们就搅在一起，就是这样产生的一念之差。”当记者面对面采访和在法庭上审理时，李卫平都是这样解释她的杀人动机，矢口否认是因复婚不成的报复。

　　坐在附带民事赔偿原告席上的王中莲听了李卫平这些话后，当场提出反驳。“胡鸿明没离婚时，我根本不认识他”。

　　一串泪珠后悔太迟

　　有了杀人念头后，李卫平在广东中山市给她泸县老家的朋友孔祥利打电话，喊他帮忙让宝峰镇的一个大肚子女人消失，并给１万元。“大肚子”家的房屋坐落位置、朝向怎么样，都给孔讲得清清楚楚。随后，李给孔提供的银行卡号里打了１万元。

　　孔祥利接电话时，他的兄弟伙潘杰正好在场。孔说自己当时没空，潘就成了独行杀手。但他驾车和潘先去踩过点，确认了“大肚子”王中莲的家。２００７年７月１６日晚，当潘独自前往时，因王中莲丈夫总是陪伴在身边，潘就给孔打电话说“没法下手”。同月１9日，潘把当时仅１７岁的徒弟叫上。二人再次从泸县来到宝峰镇。二人分别携带水果刀和螺丝刀作为作案工具。二人走近这对夫妇时，潘用水果刀对付王中莲，其徒弟用螺丝刀“招待”胡鸿明。

　　因王中莲被鉴定为重伤。检方为此指控李卫平、孔祥利涉嫌故意杀人（未遂）罪，潘杰和他徒弟被控故意伤害罪。

　　４人对起诉的事实和罪名都没有意见。李卫平辩护律师说，李认罪态度、悔罪态度好，病中的女儿无人照顾、年迈的父母还要抚养李卫平的女儿，李的父母只有哄孩子，说她妈妈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打工去了，一时半会回不了家。希望法庭能够从轻处罚。

　　当李卫平听律师说到女儿和父母时，一串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滴。她强打精神，最终没有哭出声来。并说，都是因为一时糊涂、冲动，才造成悲剧。现在只能说对不起王中莲，这事终归还是她的错。当初事情发生后，她马上就后悔了，也想过自首，但考虑到自己进去了孩子没人管。现在只有争取早日出去，尽一个母亲的责任。

　　李卫平在关押期间，写了两封信给前公婆和胡鸿明。在给前公婆信中，李仍称两位老人为爸妈。她感谢胡母离婚前后一直把自己当亲生女儿看待，并一再向二老和受伤夫妇道歉，还说自己罪有应得。两封信中，她都希望王中莲身体能恢复健康，不影响王今后的生活和工作。

　　法庭上，王中莲提出了２.７万余元刑事附带民事索赔。其中包括医疗费、交通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等。这些费用中没包括胎儿的生命赔偿。

　　胡鸿明称，此前他们咨询了律师，听说我国法律规定，未出生的胎儿虽然自形成开始就有生命，但其不是法律意义上真正的人，无法为胎儿的生命主张赔偿。但毕竟是妻子身上的肉，和已经出世的孩子没区别，怎么就没有生命的权利了？所以这是他们最感到不平衡的地方。无奈之下，也只有放弃这方面赔偿。

　　李卫平和杀手都表示愿意赔偿。法庭决定让他们庭外调解，刑事部分也没当庭判决。

　　被害人反觉自己像逃犯

　　胡鸿明称，他和妻子休整了几月后，于去年１２月外出打工。因担心再受迫害，他在临行前给父母专门买了一张手机卡，便于和他们单线联系。并再三给父母嘱咐，新卡和他们打工的地方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有人问起，父母就随便说个地方敷衍一下。而他们外出后也极少和家里联系，只是有事才打个电话回家。弄得他们就像逃犯一样躲躲藏藏。

　　这次是３月２日回来的，主要是为了上法庭。但回家都不敢张扬。王中莲称，事发至今，她没敢去过仅几分钟路程的宝峰镇街上赶场。精神上随时感到紧张，特别是身边有陌生人时，她会躲得远远的。所以记者一行前往时，他们夫妇有些戒备。

　　开庭头天，王中莲闷闷地说“不想上法庭，怕她（李卫平）以后报复我”。胡鸿明接过话题说，虽然前妻已被关押，仍担心她雇人继续报复，伤害现任妻子，才有目前这种心理恐惧。所以，只要一天不彻底解决，他们就会担惊受怕一天，阴影不知何时才消除。

　　胡鸿明称，妻子被杀后，他们夫妻吵了好多次嘴。王中莲解释是因为“嫁给他后没有安全感”。这就是吵嘴争论的焦点。

　　胡郁闷地说，不知以后能不能安安生生过日子。他们不想要大富大贵，只想求个平平安，想好好计划未来。这是他们最大的奢望。所以，现在他们宁愿原谅前妻，也不希望她来打扰。如果前妻仍纠缠不休，他宁愿和妻子离婚、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妻子继续受到任何伤害。不然他无法跟岳父母交代，同时也因为妻子是最无辜的。

　　５岁女儿也成受害者

　　李卫平最放心不下的是女儿。她的妹妹李著勤称，姐姐和胡鸿明的女儿才５岁，去年１２月因恶性肿瘤在重医儿童医院手术，现在还在化疗期，已花了五六万元。但孩子从满月后，她父亲就没有管过。一周前，孩子差点在儿童医院死了。两天前回泸县老家后，今天因腹部肿胀，又进了当地医院。但胡未曾去看过一次。等这件官司完了，她要替外甥女告父亲，要求胡尽父亲的义务。

　　对女儿，胡鸿明非常难过。但他“左右为难”。他称，虽然前妻犯罪，对不起他和现任妻子，但女儿是他亲骨肉，很想去看，但要得到妻子理解和支持。

　　王中莲说，在案发前，她可以抚养丈夫和李卫平的女儿，现在根本不可能。自己的儿子被迫害，怎么能够接受仇人的女儿？“想到儿子就不会同意丈夫去看”。

　　一边是父女骨肉亲情，一边是夫妻之情，胡鸿明倍受煎熬。他很迷茫、不知所措。

　　《重庆晚报》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