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战争是无情的代名词，而战场则是无情的极致。不过，1914年圣诞节期间，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比利时战场，势不两立的德国军队和英国军队，却上演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温情之战。战场上，英国兵和德国兵手拉手散步，他们还坐下来一起分享圣诞糖果和香烟，甚至他们还割下大衣的纽扣赠给对方……

　　战争不是一场球赛

　　1914年8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在欧洲战场，德军向俄国、法国宣战的同时，入侵保持中立的比利时；同月，英国考虑到比利时对自己国土安全的重要性，于是进驻比利时，与比利时军队形成盟军，向德军宣战。

　　故事就发生在1914年比利时耶泼勒斯战役中。

　　德军入侵比利时，一个名叫吉姆·帕林斯的英格兰热血青年，义无反顾加入了北斯坦福特夏军团中。这个18岁的小伙子长得高大魁伟，爱踢足球，因而他将战争也看作是一种比赛。可是，就在他第一天呆在前线战壕中，亲眼看到一个同伴的脑袋被一个德国狙击手一颗子弹击得粉碎时，他才明白：战争是一场残酷的屠杀，而绝不像一场球赛。

　　此役一直持续了一个秋天，盟军、德军共计伤亡25万人。转眼间，到了圣诞节前夜。双方军队还在三条战壕上各自为阵。

　　双方约定“绝不开火”

　　那晚，一轮圆月高挂夜空。在盟军战壕里，伦敦步枪旅一个2l岁的士兵格拉蒙·威廉斯正从战壕上方窥视着德军的阵地。而以往的此时此刻，在这前沿的重要阵地——“无人地“上，到处都有朦胧的身影在穿梭奔忙：有的在侦察敌情，有的在抢运伤者。在一片奇异的寂静中，这块围有铁丝网的平坦、肮脏的萝卜地不时被信号弹照得通亮。然而今晚，空气中却渗透着一种神秘的寂静。就在德军战壕之上，格拉蒙·威廉斯看见亮起了一点星光。使威廉斯吃惊的是：竟然没有人向光点射击。他又看见了另一点星光，接着又是一个。突然，放眼望去，整个敌军战壕里有无数灯火在闪亮!

　　威廉斯突然醒悟，这是德国兵的圣诞树。跟着，在离他不足五十码的德军战壕里，响起了几个男中音异常柔和的德语合唱：“寂静的夜，圣洁的夜。”歌毕，正当威廉斯发懵的时候，突然，在他身后自己的军营里，也响起了一阵欢呼，并唱起了“第一个圣诞节”和“忠实的人儿快过来”……对唱持续了一小时，其间还夹杂着“来吧，英国人”或“来吧，德国人”的叫喊声，不过双方都没动。

　　而在另一条战壕，吉姆·帕林斯这段，一个德国兵也在战壕上方高唱起了“寂静的夜”，帕林斯他们则唱起了“晚上，当牧人看守着羊群”作回赠。然后，令人吃惊的事发生了：一个德国人开始向英军阵地走了过来，身后跟随着十来个德国兵——全都没带武器，双手插在口袋中，乍一看还以为他们是来投诚的。英国兵也开始爬出战壕，其中就有帕林斯。在离某个德国兵五码之处，他停住了脚步——他记得他的枪口曾瞄准过这个德国兵。只听见那个德国兵在说：“我是撒克逊人，您是盎格鲁——撒克逊人，我们同属一支，干吗要打仗呢?”

　　“无人地”上顿时弥漫着一片和平的气氛。在某个地段，当德国人走向苏格兰军团并高呼“圣诞快乐“时，苏格兰人要他们回去，并冲他们头顶上方发了一阵排枪，于是德国人退了回去。但在其他地段，双方的士兵又握手又大喊，重申“互相无敌意“，并保证第二天“绝不开火”。

　　战场变成狂欢地点

　　圣诞节到来了，战场上又出现了少有的宁静。“无人地”上很快挤满了数千名双方的士兵——他们手挽手散步，一起摄影留念，还举行了好几场足球赛。足球大多用空罐头充当，两只帽子则架起了球门，其间一位苏格兰人试制了一只“真正”的足球，于是一场较为“正规”的足球赛拉开了战幕。比赛结果3：2，德国人胜。比赛中，如果一方队员被撞倒了，另一方就过去扶起他……

　　有的士兵从自己军大衣上割下纽扣赠送对方当做“圣诞礼品”。有手艺的士兵纷纷献技——有个英国兵曾当过理发师，于是德国兵一个个跪倒在地请他理发。一位德国兵擅长魔术，他的表演使英国兵看呆了。

　　与此同时，这也是一个埋葬阵亡战士的大好时机。双方都在挖墓穴。最后，一位学过神学的德国兵为两边主持了一次“联合葬礼”。

　　早上，吉姆·帕林斯比平时起身稍晚。当他来到“无人地”时，遇到了一位与他同龄的莱比锡大学的大学生。这位德国兵带来了一只“圣诞包裹”，他俩一起分享着包裹中的糖果糕点和一盒香烟，这是从莱比锡大学邮寄给那位德国兵的圣诞礼物。

　　尽管被和平气氛所包围，但双方士兵都知道：战争仍没结束，只要各自的最高统帅部得悉此事，重新开战便在所难免。因而大家都心照不宣：在上司面前一定得保密。

　　停火一直延续到元旦

　　当下午有消息传来，称英军旅长将来视察某营时，两军士兵都像顽童似的跳回自己的战壕里。旅长来了，英国兵演出了一场“战斗剧”：哨兵们通过观察孔在瞭望，机枪手们在机枪旁严阵以待。正当旅长走马观花视察后准备离去时，他发现了一个目标：对面一个德国兵的肩膀和头部露出了战壕。

　　“班长，”旅长高声说，“干掉他!”

　　“遵命!”班长边答应边向身旁一个士兵指了指目标，并向他使了个眼色。那士兵打了一枪，却偏离目标甚远，那德国兵无动于衷。“再打一枪!”旅长命令道。这回英国兵射得离目标近了些，但那德国兵还是不动。当第三发枪弹呼啸着擦耳而过时，他这才会意地舞动着双手消失了。旅长似乎对这次“击毙”颇感满意。等他走后，德国兵很快又到战壕外边来了。

　　起初，只有最靠近前线的英军指挥官才得悉发生了停火。然而，当最高司令获知这一切时不禁勃然大怒。他为这种空前的破坏军纪感到震惊，同时也感到忧心忡忡——因为将士们已发现敌人并不是宣传中的恶魔，而都是同自己差不多的老百姓。

　　英国的最高司令部严令不准停火。然而在部分前沿阵地上，停火一直延续至元旦甚至更久。“我们非得拖延下去不可，”有个德国兵在家信中写道，“我们想看看他们给我们照的照片怎么样哩。”

　　那天，威廉斯正忙着在战壕中抽水，突然看见一个德国兵站在跟前——他喝醉了酒，两手各拿着一只酒瓶。威廉斯要他回自己那边去，但德国人不同意。“我要关你禁闭!”威廉斯警告他。德国人请威廉斯喝酒，并说：“我不想被关禁闭，我们是朋友。”后来在另一名士兵的帮助下，威廉斯好不容易才把他送了回去。

　　然而在吉姆·帕林斯的阵地上，1914年12月29日就重新拉开了战幕。士兵们纷纷爬回自己一方的战壕里，一边高喊着：“回去吧，德国人!”和“回去吧，英国人!”接着，双方交火的枪声响了起来。在战壕中，帕林斯的步枪准星很快瞄准了一个德国兵——只有300码远，击中他易如反掌。帕林斯辨认不出他是谁，但当他扣动扳机时却突然想到：他可能就是那位和自己共享“圣诞包裹”的莱比锡大学的大学生。子弹偏过他的耳畔，帕林斯发现那人应声逃去。

　　虽然战争最终以比利时宣告投降而结束，但发生在耶泼勒斯战役中这个因圣诞节而瓦解士气的故事，却创造了人类战争史上最为“祥和”的一页，成为人类渴望和平、厌恶战争的经典历史，被载入史册。

　　王贞虎/据 《文史博览》